“如果一直维持着这个情况,不出三天,他的生命体征就会消失。”
消毒水的气味浓到发苦,直往他们鼻翼里钻,说完这句话后,布兰又回到了医务室去,身后的几人呼吸放轻,生怕谁人开口说了话,就要点燃空气里的引线。
三天……
怎么会呢?
云砚泽在他们身边瞒了这么久,而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时间竟然只剩下三天了吗?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涛骇浪般的茫然无措,还有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懊悔,最终都凝固在同一个焦点上——
牧浔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座沉默的黑色礁石。
那只按在冰冷玻璃上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却因为过分紧绷而泛出青白色,半晌,首领才轻轻阖了一下眸:“……他的副官,还是没有找到?”
安第斯回答了他:
“白鹰……老师他伪造了关于那个人所有的记录,我们扑了一场空。”
别说牧浔不明白,就连他也不明白。
那副官他们在战场上见过,就是个一根筋的愣头青,云砚泽到底为什么非要护着他?
牧浔没有再开口,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收回了按在玻璃上的那只手。
三天。
……只剩下三天。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应该停下,而是要去寻找能拯救云砚泽的方法,可他也并不比身后的几位成员冷静到哪里去,三魂七魄出走了一圈,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身为首领,他还要吩咐接下来的工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飘着:“继续查,去找可能知道他动向的人,月遥把护卫长叫出来审问,再……”
再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领了他命令的几个下属纷纷离开,郁今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利乌斯去实验室帮忙,一片空茫中,他扶着扶手晃了一下。
如果找不到解药呢,如果云砚泽的那个副官对此并不知情,如果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他的情况恶化呢?
他在失去了父母师长、亲朋好友后,在已经失去了一次这个人之后……
会再失去他一次吗?
他不知道。
第58章怀璧其罪
第一天,他们一无所获。
护卫长肯尼斯表现得极为幸灾乐祸,却坚持他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而不管是尤安还是尤安的家人,都一并被云砚泽抹去了数据库里的信息,偌大的宇宙里,找上个一年半载的也许有希望——
可他们等不起。
第二天,云砚泽的情况持续恶化,他的体温开始下降,一度出现了失温的状况,布兰万不得已,给他连上了心脏复苏设备,时刻准备着应对最坏的情况。
牧浔又去了一趟云砚泽的地下室,他直觉云砚泽藏着的秘密就在那一堆碎纸屑里,散落的纸张却有上千张不止,他沉默地枯坐了一个上午,只从那遍地的碎纸里找出一丁点新的信息。
——他看见了自己的字迹。
却并不属于现在的他,八年前的牧浔向云砚泽递出了那一封情书,而后情书被亲手写下他的人撕碎,又被粘贴,在八年后的如今,重新落回这一堆纸碎里。
情书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想也是些很肉麻的话,这些年里……
云砚泽看过吗?
他会体验到那会牧浔稚嫩而又慌乱的心思,会意识到他们如今天各一方,然后对着这样一封失效的、过期的信笺哑然失笑吗?
身边的终端忽然震颤起来,牧浔愣了下,才发觉自己好像又在这里待到了中午。
最后的时间里如果什么也做不到……
他是不是,至少要陪在云砚泽身边?
首领撑着膝盖起身,接起了第无数通带给他希望又让他落空的通讯,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呼唤——
这次安第斯带给他的是好消息:
“首领!我们找到尤安了——不对,应该说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枯死的绿芽抖了抖,被注入一丝生机般,牧浔即刻扭头往外走,听见安第斯还在通讯里说:“……他说他是来见你的,他有事情要告诉你!”
尤安。
牧浔在战场上见过这个人,深蓝色机甲也压不住驾驶员冒冒失失的性子,而在他的认知里,云砚泽的副官应该更稳重一些才是。
资料上显示的尤安26岁,顶着个板寸头,笑得一脸开朗,而如今坐在他对面这位阴沉着脸,神色恹恹,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你就是尤安?”
坐在沙发对面的青年点点头:“听你的下属说,你们在找我。”
尤安咬了下唇,抬起眼看他:“……是不是上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