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盯着谢瑾宁,面无表情,也能看出她的关心:“吃。”
谢瑾宁打开一看,是这几日他专门给隐雀留的糕点。
谢瑾宁还记得她第一次被自己发现时,像只炸了毛的小仓鼠,瞪圆了眼想跑,又被他手中糕点吸引了注意,吃到嘴里时微微眯起眼、心满意足的可爱模样。
后来,谢瑾宁会主动让她进帐中坐,和她一起分享糕点,顽具,给她读话本故事,她也从一具鲜少人知的冰冷暗影,多了些豆蔻少女应有的活力与稚气。
而这些,她却一块没吃,小心保存着,这下还都给了他。
心头稍暖,谢瑾宁摇摇头,“我不饿。来,给你,早些吃吧,这点心再放,味道可就没那么好了。”
隐雀没接,黑漆漆的瞳孔执拗地望着他,“早饭,你也没吃。”
谢瑾宁眼睫微颤。
他实在没有胃口。
半夜时分,他做了个噩梦,梦到阎熠被一箭射穿胸口,从马上摔落,死不瞑目。
他出了一身冷汗,怕吵到睡在地上的隐雀,又躺了回去,一直到天色将明,才又小憩了片刻。
谢瑾宁不愿去想为何会有如此不详的梦境,但光是想着那副画面——血流不止的心口,男人空洞的瞳孔,张合着、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的唇,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可此等乱军心之事,他亦无法对外人道也,只得一个人憋在心中默默消化。
“你吃,吃了等消息,就高兴了。”隐雀想了想,她道:“将军特别厉害。”
说到“特别”,她还点点头,一脸认真。
糕点在她口中也只能得到一个“好吃”,最喜欢的那款,才是“很好吃”的评价,而夸阎熠还用上了“特别。”
可见在她心目中阎熠的地位。
谢瑾宁失笑,在她略带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一枚糕点咬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可他还是弯弯眼,“特别好吃。”
就在这时,传令兵风尘仆仆闯进伤兵营。
“前线最新战报!”
霎时,帐内所有能活动的人都齐刷刷向他看去,谢瑾宁的心脏猛地一紧,掌心下意识用力。
传令兵快速念道:“初战告捷,我军击溃敌前锋,重创苍狼铁骑一部!”
“好!”
众人当即震声欢呼起来,谢瑾宁眉头一松,那一口气还没沉到底,只听传令兵又道:“然敌军负隅顽抗,我军…我军伤亡亦是不小……具体数额,还等后续传来。”
这些天时常有战报传回,但均是捷战,而这次,却是有好有坏。
伤亡不小。
四个字如一把大锤,重重砸在谢瑾宁心上。
尤其是,他昨夜还做了那样一个梦。
“赢了就好……”
“伤亡不小,唉,也不知道我兄弟怎么样了……”
“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谢瑾宁的脸色白了又白,碎末沾了满手也无暇顾及,在一片松口气又夹杂着忧虑的议论声中,他匆忙起身。
隐雀及时伸手接下了即将滚落的糕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谢瑾宁紧绷的脸颊,还是忍住了,跟在他身后一起到了那名传令兵面前。
“这位兄台,敢问定威将军如何了,可有受伤?”
传令兵挠了挠头,“这个……我只是个传消息的,定威将军怎么样,我也不知了。”
见他目光乍黯,他忙道:“我,我觉得定威将军那么神勇,又有上天保佑,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瑾宁勉力提起唇角,“多谢。”
“宁……”
谢瑾宁没回头,“小雀儿,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想起阎熠的命令,隐雀犹豫道:“可是……”
“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别跟着我,好吗?”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隐雀低头看着被压扁的糕点,咬了一口,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皱了起来。
苦了。
谢瑾宁径直出了伤兵营,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分不出心思应声。
直至走出甚远,鼻端已闻不到那股快将他浸没的苦涩草药味,他才深深呼吸,让新鲜气息带走他肺部的积淤。
出来前脑子乱得很,思绪纷乱,但到了这儿,又是一片空茫。该说的,该想的,早在月下,在每夜入睡前,在他的脑海中反复过了无数次。
谢瑾宁只是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攥着挂在胸前的玉佩与狼牙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不可思议与巨大惊喜的沙哑嗓音。
“宁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