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草草的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过以后便收拾了上了榻。
潭州不会下雪,也不似上京那般冷,可苏绾缡缩在被衾里,还是觉得手脚发凉。
她盯着帐顶瞧,觉得今晚自己的脑子太清醒了,竟然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她又坐了起来,去了厨房里温一壶热酒,决定暖暖身子再睡。
刚一温上,便听见有人在敲门的声音。
苏绾缡走到院子里,打开门闩,瞧见外面站着的人竟然是林逸则,刚想要开口问有什么事,就见他身后的小孩子冒出了头,“苏娘子,玩烟花吗?”
阿沅从林逸则身后钻出,一蹦一跳来到苏绾缡面前,将手中一把的烟火棒慷慨地分了一半给苏绾缡,很小大人的模样,“喏。”
苏绾缡眨了眨眼。
林逸则羞涩地挠了挠脑后,将手中的食盒抬了抬,“阿沅非要来见你,做好了菜也不肯吃,非要和苏娘子一起过除夜,介意叨扰吗?”
听见自家哥哥开了口,阿沅也不再嚷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苏绾缡。
苏绾缡笑,说是叨扰,但她知道其实就是专门来这里陪她过除夜的。
苏绾缡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她眼下住的这间院子便是租的林逸则闲置的,阿沅又是在她教书的私塾里面上学。
两个人还算是熟络,这数九寒天的,自然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她侧身,把人请了进去。
眼下的时辰不算晚,只是苏绾缡孤家寡人一个,是以上床的时间才早了些。
除夜潭州有用过晚膳以后走街串巷的习俗,累了加个宵夜也是常有的事。
苏绾缡去了后厨将自己温的酒拿了出来,这会儿正热着,正好倒在酒杯里给林逸则暖身子。
就连阿沅也给他掺了一口,辣得他面色瞬间红润了起来。
用过膳以后,阿沅便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烟火棒,在院子内到处跑,明艳的火光里映照出孩童天真无邪的笑颜。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家接着一家,一户挨着一户,隔着院墙都能看见热闹的火光。
声音还没有停歇,院门又被敲响了起来,是左邻右舍带着孩子来走街访巷了。
到了苏绾缡这处,随行的队伍便愈发庞大了。
打开了门,将人迎进来,院内顿时便拥挤了起来。
周边居住的婶子们格外健谈,苏绾缡一直是知晓的,尤其在今日这样一个好日子大家都饮了一点酒,是以闲谈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几户人家提着的灯笼汇集在一起发着暖黄色的光晕,轻易便将寒夜驱散,映照出合欢树下,孩子们围着树干奔跑的声影,烟花在手中肆意绽放,似连影子都落后了好大一节。
苏绾缡也喝了酒,眼睛亮晶晶的,晕晕乎乎也跟着她们聊了起来。
院中一派其乐融融,谈笑风生间,那些潜藏在心底的,莫名的,肿胀的,难言的隐秘情绪似都如流水一般退了去。
苏绾缡想,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孤独太久了……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让那座皇城掩埋所以的过去。
她与萧执聿,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熙和元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开年。
祁诵觉得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在除夜,萧执聿也没有让他好过。
他是真不知道那马车里面坐着的竟然是苏绾缡。如果他知道,是绝对不会对苏绾缡穷追不舍的。
可如今萧执聿简直像是疯了一般,死咬着他不放。
不仅他在上京城内苦心经营多年的暗桩被拔得干干净净,就连从越州带回来的齐党余孽也在萧执聿的严加审讯中将他供了出来。
齐王一党因为觉得是他出卖了他们的行踪,所以对此并不觉得不义。
可祁诵却是实实在在被架在了火上烤,落到了和祁铭一样的境地。随时可以成为风玄对显朝发难的理由。
眼下,局势一触即发,稍有不慎,他和祁铭都会是父皇可以放弃的棋子。
祁铭也开始不得不借酒浇愁。
于是纵观整座棋局,好像到最后最大的赢家竟然是风玄。
不费吹灰之力,便坐享其成。
可是风玄难道就真的好过吗?
仅仅一年的时间,程岩安贪下赈灾粮,慌不择路到竟然要依附区区一个显朝皇子,当真不堪为用!
而萧执聿呢,为了一个女人失了神智在府中终日郁郁寡欢。
他努力维持的朝堂平衡,到最后竟然落得了一个两败俱伤?
而更可气的是,离了这两人,观满朝文武,他竟然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去与显朝谈判。
是以这一场和亲公主失踪案才僵持了如此之久。
熙和元年,所有人都被卷入棋中,人人皆是局中推手,唯有苏绾缡与程清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