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父亲还睡在姨娘的房间里,到最后,也没能去见到娘亲最后一面。
父亲与娘亲年轻时共挽鹿车,娘亲为他操持了后宅一辈子,可饶是成亲时有多鹣鲽情深,也都比不上功成名就以后,新人的谗言献媚。
即便是贫贱夫妻,依靠得也只能是夫君的平步青云。
可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她娘亲,没得选。
她,也没得选……
耳畔,又响起了轰鸣的雷声,这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打好大的雷。
她常常半夜惊醒,听着雷声和雨声,一整夜一整夜得睡不着,好像每一声闪电和雷鸣都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
随着夜越来越深,她会变得越来越清醒。
轩窗似被推了开来,晃得“咯吱”作响。
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索性从萧执聿怀里起身,赤着脚踩在了地毯上,准备去透一口气。
怀里一空,耳畔听见“吱呀”声响起,萧执聿立马睁开了眼,心猛地骤缩,慌忙坐起了身,在见着轩窗边站着一道倩影时才安然回落了下去。
清冷月光投递,透过被打开的轩窗及边缘窗棂,似有月华光柱在地上洒出斑驳皓影,苏绾缡身披一件天水碧色外衫矗立窗前,溶溶月色为她渡上清辉,飘渺得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她缓缓转过身来,面上有一瞬间茫然,抬眼看着他,平静着开口,“萧执聿,没有下雨……”
萧执聿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晚上,她无助到很可怜的模样。
玉辉洒在她的周身,清灵得不似凡尘女子,而他,帷幔摇曳,落于一片阴影之下,黑白分明得像是两个世界……
第77章第77章诊籍我不会放手
“你此前说,雷雨夜日,是她的一道心结。”
收回落在那道远去的身影上的眼神,他转回头来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府医,“那是我强行将她带回来的一个晚上。她……”喉头艰涩地滚了滚,才继续开口,“应该是恨我的,可为什么……”
“她会更加黏你?”踩着萧执聿落下的尾音,府医了然于心地开口。
他轻执茶壶,茶汤沿着壶嘴缓缓倾泻,清透的水柱里氤氲起袅袅水汽,模糊了他大半张脸。
茶汤沁耳,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飘渺,“大人好像并不高兴?”
“恕老奴直言,夫人如今这样,不是大人您乐意瞧见的吗?”
将掺好的茶水推到萧执聿的面前,府医抬眼迎着他微凝的眸光,“您迟迟不愿意放她自由,是因为害怕,一旦鸟儿出了笼,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你没有把握,哪怕她如今抱病在身。”
落于膝上的指尖无意识蜷缩,府医不着痕迹地收回眼,一向点漆的双眸染上几分混浊,他轻叹了一口气,“老奴曾经做游医时,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溺者攀刀,非不知利,但求生耳。”
人在绝境时为了求生,会下意识抓紧身边所有能够抓住的东西。哪怕明知是危险的,也会不顾后果,不计一切,这是人的本能。
对于如今的苏绾缡来说,或许就正如溺水的人,唯有将萧执聿当做浮木,才能支撑自己在无涯的海面上沉浮,不至于被浪涛打下。
哪怕明知是钢刀玄刃,即便鲜血淋漓,也要尽全力依托。
她是恨他,可是恨会让人变得痛苦,只有爱,才能说服自己,才会甘之如饴……
房内静默良久,空气都好像凝滞,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簌簌作响声,摇晃着独属于夏季的清透绿荫,如光似梦,却依旧刺不穿里间沉暗。
良久,直到茶汤放凉,萧执聿起身,半身拢于阴翳中。踏出房门前的最后一步,他终于开口,却只撂下一句,“我不会放手。”
如果爱是假的,那就让恨永久延续……
就诊以后,苏绾缡便随着药童去了药屋抓药。萧执聿似乎与陆叔有话要谈,苏绾缡即便不想离开他半步,还是很听话地跟了过去。
耳畔,是药童拿着药方在柜前念念有词,“柴胡,当归,白芍,茯苓,炙甘草……”。
苏绾缡和着这道声音,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医书,偶尔抬起眼来朝着主屋那处瞥去。
萧执聿怎么还不出来,他在跟陆叔说什么,怎么比她看病的还要久。
难道,他也不舒服?
正想着间,药童清秀的声音从后传来,“夫人,药抓好了。”
苏绾缡忙回过神,走上了前去,看着药童将药方子抄进了一拓册子里,不由好奇,“这是我的诊籍吗?”
药童点头,“是的,这里
面记录了夫人的病症,药方,就诊日期,这些都需要罗列在册,方便能够随时关注夫人的身体情况。府中凡是找过师父看病的人,都有一本诊籍在。”
苏绾缡了然点头,“我可以看一下吗?”
药童犹豫了刹那,但想着这是夫人自己的诊籍,病人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无可厚非,便交给了她。
苏绾缡谢过,她不记得她有开过那么多药方,一页页往回翻,竟然瞧见有几张助眠的方子,用的是齑粉。
再看时间,记载于今三月。
今三月?她根本没有失眠的情况,反之,那一段时间,她都睡得很沉。只是每当醒过来时,总会四肢酸软。
府医便建议她可以泡一泡汤池……
滚滚热气蒸腾而上,水流滑过肌肤染上绯红,被掐按在池壁上,接受着被渡过来的比池水还要滚烫的气息,视线里一片模糊,身前粗砺掌心剐蹭,一阵又一阵的水声,掩盖住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她迎着他的吻,感受他滚烫的胸膛,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