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江愁余缓缓坐起身,动作平稳,没有丝毫病弱之态,随手拂开盖在身上的披风,那张脸除了略显苍白,眼神却清亮锐利,又哪里有半分疫气侵染的迹象?
她低头看着被数把钢刀死死架住、因剧痛和惊骇而剧烈颤抖的蒙面人身上,伸出手扯下她的玄色面巾。
“果然是你啊。”江愁余感叹道,语气没有丝毫意外,“香姐姐。”目光扫过香娘因惊骇瞪大的眼眸,微微敞开的夜行衣领口内侧——一枚用极细银丝绣成的兽类图腾。
“或者,该叫你…北疆‘无为旗’首领?”
“你怎会知道?”被点破身份,香娘急得想站起身,却被诸位暗卫加大力道压下去。不过就这一瞬间,她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你故意引我出来?”
见江愁余没有反驳,她则继续猜道:“你连着去谭家宅院,日日查看患疫之人,可这数日又隐屋不出,接着又是当众晕倒,诊出染上时疫,这时便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亦是你反引我们的时刻。”
“……真是好计谋啊。”想通一切香娘忍不住冷笑,“我还是小瞧你了江妹妹,比戏子演的还好。”
江愁余摇头:“也不全是假的,至少我是真的咯血失力,寇伯他们也并不知晓这件事。”
半真半假才能让人看不透,心理学的著名理论。
事到如今,香娘盯着江愁余的脸说道:“难怪他说,你是难以揣测之人。”
他?还是她?
江愁余问道:“你说的是谁?”
香娘却闭口不再言语,一幅要杀要剐随你的模样。
禾安见她如此,便出声道:“娘子,我带她下去盘问。”
江愁余想到上回湛玚一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下手轻点。”
禾安没答,反而是香娘呸道:“不用你假好心,有什么来便是。”
江愁余:“……”反正我提醒了,你不信邪就试试吧。
等禾安将人带走后,暗卫欠身后亦四散开来,留下光秃秃的门和窗。
不过被窝还算暖和,江愁余懒得挪窝,顺势继续躺下来闭眼,这几日安排今日之局,她紧张得许久没睡好,心事已了,困意也席卷而来。
这一觉睡得沉,梦中模糊闪过些混乱记忆,细瞧也没瞧出来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边还未亮,寒意仍未消减,还吹得烛火跳了跳。
江愁余倒被吹得有几分清醒,正准备起身找人来修缮一番,这一起身便将她吓着了。
方才隔着锦帐加上不太看得清,那窗边的软榻上分明躺着一人,更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
约莫是听到她的动静,他睁开眼,朝她这边看
了一眼,便起身走过来。
他的模样被那方倾泻过去的光亮所照,一寸一寸剥去男人身上的黑暗,暴露出他的模样。
从江愁余的角度看过去,男子面若冠玉,长眉挺鼻薄唇,一身玄色战甲,上面还有点点朱色,许是灯火有些刺眼,他微微皱眉,即使身处暗处,也难以忽视他浑身浓重的威慑。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相触了一瞬。
“怎么,还没看够?”他语调冷淡,还有说不出的别样情绪。
江愁余先有动作,她选择摸了摸自己额头,心道肯定是自己方才起猛了,怎么看到战损版胥衡了,还听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