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弟子头低得快要伏在地上,在云晚舟冷言讥讽下,握了握拳,终是忍无可忍地抬起头。
“仙尊,此番是我二人之过,也已认错。仙尊何苦不饶人?”
谢无恙眉心一跳,暗道不好。
这两名弟子挨骂就算了,怎得还做了个大死?云晚舟如今怒气当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知廉耻胆大妄为!”云晚舟咬牙切齿,用了毕生礼数才没有直接怒吼出声。
“师尊,要不我们先……”眼看时态不妙,谢无恙从中劝和。
虽说此事是对方有错在先,但这种事在门派中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数人只当看不见。
云晚舟这般较真,传出去怕是又要在诸弟子心中增添一番阴影了。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谢无恙扯了扯云晚舟的衣袖。
“师尊觉得……”
云晚舟目光清扫落在谢无恙手上,神色中寒意未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拂袖一挥,冷哼一声,没了下文。
谢无恙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又去瞧那跪在地上的两名弟子,“我与师尊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望你二人回去反省所为,莫要再犯。”
此番话给足了双方面子,还暗中给云晚舟立了个通情达理又恪尽职守的形象,就连谢无恙本人也不由佩服自己。
两名弟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既不起身也不反驳,瞧上去当是与自己较起了劲。
再在此处逗留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谢无恙想得清楚,推着云晚舟转过身,一边捏肩一边给他顺气,“师尊,莲雾门的事你我不便过多插手,不如说与江疏桐,让他这个做掌门的来处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江临。”
云晚舟一言不发,凤眉冷怒对着面前的两名弟子看了片刻,终于在谢无恙的殷殷注视下背过了身。
谢无恙心中骤然一松,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弟子都有些怕了。咱们走快些。”
说着双手一抬伏在云晚舟肩膀,大步推着他向前。
不远处的火光零散又混乱,明明灭灭,不知是莲雾哪队弟子。
谢无恙跟在身后,借着月色勉强能瞧清云晚舟侧脸的轮廓。
线条流畅,硬朗分明,朦胧中又平添几分旁的味道。
修士五感总是比常人敏感许多,但身后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瞧不见的。
心知这点的谢无恙目光大胆而露骨,若无忌惮地扫视着眼前人的面孔。
直到走了不远,云晚舟脚步一停,“你在做什么?”
谢无恙心道:还能做什么?看你呗?
嘴上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越,“月黑风高,弟子在瞧脚下的路。”
远处火光印红半边天,四处通明。
云晚舟摸了会儿,忽然转过头来,“快些,不然江临……”
戛然而止。
谢无恙不知何时凑到了前面,两人几乎鼻对鼻、眼对眼,呼吸交错,视线碰撞间似是夹杂着电光火石,只要再往前一寸,就可以燃起熊熊烈火。
谢无恙的目光顺着云晚舟的下巴,寸寸上移,审视的侵略性目光中掺杂着慌张激动,像是初入人群的野兽,好奇又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云晚舟率先眨了眨眼,后退一步,“你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谢无恙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分明是师尊先回头,怎得怪起弟子来了?”
“是因为你无缘无故离让人这么近!”云晚舟指尖一紧,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咬牙切齿,怒眸而视。
哪怕不占理,却偏要据理力争,守住自己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孤傲。
谢无恙初瞧愣神,又瞧好笑,明明可以顺着对方的意思,让事情早点结束,非要火上浇一把油,让火烧得更旺。
“那师尊又是如何得知谁先谁后的?莫非……”谢无恙上前一步,翘起唇角,“师尊在偷看……”
谢无恙拉长声音,“我”字还没出口,忽然被云晚舟抬手一推,后退几步。
“莫要放肆。”冷清的嗓音落下三个字。
月色朦胧,离得又远,比不上刚刚能看清皮肤细小纹路的距离,谢无恙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包括眼前人的神色目光,自然也错过了那一闪而过得面红耳赤与羞赧。
“师尊抱歉,是弟子僭越。只是弟子头回见到师尊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惊诧。”深知眼前人的脾性,谢无恙见好就收,缓步向前,“师尊对刚刚二人的关系,很在意吗?”
云晚舟脸色好看了些,不假思索道:“大敌当前,沉迷情爱,自然是……”
“弟子不是说这个。”黑暗中,谢无恙的目光强烈侵占,带着几分不同寻常、压抑不住地情念试探,“弟子是指,男人与男人之间。”
云晚舟话音一顿,神色变得错愕惊诧。
“自古以来,阴阳两合,方为和美,人人信从。可偌大修真界,总非人人如此。弟子只是好奇……”谢无恙垂下眼帘,语气恭敬谦卑,心中却藏着一团即将烧穿胸膛的火,“师尊是如何认为的?”
“此非不遵从道法自然?”云晚舟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人莫非生来便要顺应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