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无尽的海。
天是灰的,海也是灰的,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船很小,像一片叶子,在浪里摇。
凌剑锋坐在船头,手里握着刀。
鸣鸿刀。
刀很凉,比海水还凉。
他在看海。
海里面有什么?
没人知道。
或许有鱼,有虾,有沉船,有死人。
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还有多久到?”张雅君的声音,像鞭子抽在水上,很脆。
她的鞭子缠在船舷上,鞭梢垂在水里,偶尔有鱼咬,她就猛地一提,总能钓上几尾银光闪闪的鱼。
“不知道。”摇船的老船夫,皮肤像树皮,手里的橹摇得很慢,“蓬莱岛,不是谁都能找到的。有时候,你找它,它不出来;有时候,它找你,你躲不掉。”
“它会找我们?”阿鸾坐在船尾,手里编着渔网,她的手指很巧,网眼织得又匀又密。
“会。”老船夫吐了口烟,烟圈在海风里散得很快,“它喜欢找带‘气’的人。”
“什么气?”柳如烟问。她靠在桅杆上,匕在指尖转,转得像风。
“杀气,死气,生气……”老船夫数着手指头,像在数海里的鱼,“总之,是活人的气。”
孙正琴的剑,放在腿上。剑鞘是黑的,剑柄是黑的,只有偶尔反光时,才能看到一点冷。
“它不是岛吗?”她问。
“以前是。”老船夫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怕被海听到,“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什么?”凌剑锋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还在海里。
老船夫没回答。
他只是用力摇了一下橹,船,忽然晃得很厉害。
浪,大了。
风,也急了。
天,更灰了。
船帆被风撕开一个口子,像一张哭丧的嘴。
“来了。”老船夫的声音在抖,他扔下橹,从船底摸出一个黑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香,三支,很粗,像手指。
他跪在船头,点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说的话没人听懂,像海鬼在哭。
凌剑锋的刀,动了一下。
他看到海里,有东西在动。
不是鱼。
是影子。
很大的影子,在船下游,像一条蛇,又像很多条蛇缠在一起。
“那是什么?”孙澄的手按在船板上,指尖的土,好像要钻进木头里。
“海祟。”老船夫的头磕得更响了,“蓬莱岛的守门狗。”
影子忽然往上冲。
船,像被一只大手托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船板裂了,海水,涌了进来。
张雅君的鞭子,像一道闪电,劈进海里。
海水,炸开了。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腐烂的海草。
一条黑色的触手,从海里伸出来,卷向船帆。触手上面,全是吸盘,吸盘点亮着幽幽的绿光,像鬼火。
孙正琴的剑,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