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流转,不动声色地在男子身上掠过一圈,见男子像一只受伤咆哮、极力虚张声势的巨型野兽舔-舐伤口一样,万分防备地看着她,她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双手执着美人扇子,抬起莲花步子慢慢走过去。搬了小木凳子过来,坐在炕边伸手给他把脉,然后重新细致改了药方子,递给小胖子煎熬,就提起裙摆,看都没看男子一眼,摇摆着手里美人团扇,施施然抬脚走出去了。美人瘪瘪嘴,有点累,懒得哄了,让这男子自己矫情会罢。哪家做人“赘婿”的,不是矫情矫情就懂事了。坑都是自己一步步迈过来的,迈多了自然就长记性了。知道哪个坑能走,哪个坑,要机敏避开。两人“欢喜美满”才是真美满,而不是傻不楞登的划个弧就完事了。要圆滑要拿捏要张弛有度。夫妻情趣是两口子一起琢磨出来的,这样感情才能有滋有味儿不是。她懒得哄,得歇会。屋子里安静下来,女子离开以后,无人叨扰,男子眼中多疑松软了些。殷劭披着袍子,腰腹下松松垮垮,搭着一床薄软的被子,阖眸仰靠着炕墙,缓缓养起神。他太疲倦了。这里看起来很偏远,不知是何处的乡野山村,他以往没有听说过。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村妇柔媚女子,一直像穿着袒露红纱山里女艳鬼一样孟浪缠着……他自己体弱不断高烧的身体,以及提不起来软绵无力的四肢,这些现况种种,都让殷劭咬牙应付起这女子很是吃力,疲倦不堪。但,列举这些不是让殷劭最警惕疑惑的点。令有恐慌不安的是,他感到身体里像个巨大破风的洞,内力尽失,调动不起来任何手势,哪怕一招一式,都调动不起来,仿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同世间男郎一样,归为可怕的“普通”。对于帝王而言,“普通”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可怖如斯了。无亚于将帝王头颅系在裤腰带上,昭告天下,明目张胆让人来砍。殷劭心惊后怕,更加警惕起来了。这样像个废人一样瘫在炕上,等着被破挨刀接受迷惘的生死……殷劭阖眸平稳呼吸,赤色眸子里重新堆积着狂风暴雨,努力缓解着自己胸口里,那股忍不住发癫想要砍人发泄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殷劭深呼着一口气,依旧没有平缓,胸腔里那股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他、他有点忍不住。再次吸气吐纳……房门“咯吱”一声再次被人从外推开,力气很小的力道,看起来就知道来人是个稚子孩童。小童腕力一般都很轻,没有章法,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殷劭一双阴霾的血瞳,刹那睁开,朝着门口的方向锐利射望过去,眼底旋风酝酿似的风暴深不可测。小胖团子,撅着屁股,为了他那点“好处”,在小厨房里,勤劳的像小蜜蜂一样,举着巨大蒲扇子,呼呼吹着灶火炉子好久,小胳膊小腿累得酸疼,才煮好药汤,炎炎夏日的天,热得满身冒汗,拿着托盘一脚深一脚浅,推开房门探个圆滚滚的脑袋进来,就见炕上瘫着的男子起身倚在炕头。幽幽地赤瞳要吃小孩似的盯着他,瘆得人慌。小胖团子瞳孔一缩,吓得手一抖,胖乎乎还有着十个窝坑的两只小手,差点把托盘里的药汁给弄撒,啪嗒掉地上了。辛辛苦苦熬的,他一下子就机敏地给攥紧了。看这男人这么不懂事,吓唬人!成天就知道欺软怕硬,跟小孩儿耍脾气横眉竖眼的!小胖子就叉腰生气。难道这臭男人不知道,世界上最无知可爱的七岁小孩儿都是“珍宝”,一点不懂爱护。一瘪嘴巴,小胖子心底就忍不住闹起,“难哄但一口好吃零嘴也不是不可以哄好”的不高兴情绪。胖胖的眼珠子里涌起要掉不掉的大颗泪珠子。可他毕竟还小,只有七岁花儿一样年纪。还不懂什么龌龊脏心眼。对上这样一个气势森森,仿佛要张着血盆大口,想一口咬掉小孩儿脑袋的大魔头。而且、还是个摊炕上起不来的病人,有点点可怜,胖团犹豫顿了下……只能忍气吞声、委委屈屈地、忍下来。哪怕再生气再气鼓鼓的,他也还是有点害怕,况且托盘里的汤药要趁热喝,才能在男子病弱的身体里,发挥最大药效。最重要的是!在桃花村里,照顾这个脾气恶劣,对待小孩儿也凶巴巴一点都不好的刻薄男人,是小胖团子自告奋勇,领取的光荣“任务”,他很有使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