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衣在街市上没寻到君离,反倒是撞见了这一桩命案,这死去的人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他便来到了现场。“身上没有任何跌撞与破裂之处,银针测过,咽喉与腹中都没有毒,不像是他杀。”仵作粗略检查了一遍,向官差报告。官差若有所思:“这么说,是自杀?”“不可能!”秦暮在谢无衣的束缚下忽而大吼:“茯苓不会自杀,她不会的。”她那么热爱生活,那么有勇气,在一切困境中都能坚强面对,这样的人,是不会自杀的。如今衙门里的人都是新来的,且秦暮在大家印象里是已经死了的,眼前之人与从前的秦捕快即便是相像,但是气质神色都不尽相同,没人想的到他们是一个人,那官差也是,并没有认出他,见他大吼,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我……”秦暮语塞,忽而想到,他如今连一个靠近她的身份都没有了。无奈的望着茯苓的尸体,心口似乎裂开,缓缓滴着血。“跟死者没关系,就不要捣乱。”官差呵斥着,吩咐四下:“这死者没有父母,先把她放到义庄,叫人寻一下她的亲人。”边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刚坐下,又腾的弹起来,大喝:“这屋子是有多长时间没打扫了,这么厚的灰!”絮絮叨叨之间,见这房子里到处都是灰,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有,没来由恼怒,抬手“啪”的一下拍向桌子。手掌落下,那桌子忽的散架,“咔咔”几声碎裂成一地的木头。那官差吓了一跳,唯恐被人指责破坏现场,提着佩刀不敢久留,骂骂咧咧的先离去了。剩下的人处理后事,尸体被抬走,现场继续封锁,围观的百姓们都被赶走了,包括谢无衣和秦暮。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光陆怪离的车水马龙在秦暮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他走在路上跌跌撞撞,直到走到街市尽头,前面再无路可去,他踉跄停下,转了身,绯红的双眼望着身后之人:“我要去义庄,我要去验尸。”谢无衣一直跟在他身后,未曾多言,此时听他说话,才皱眉开口:“一定要去吗?”“是,茯苓不可能自杀的,就算是自杀,身上为何没有伤口?”“衙门如今的确儿戏。”谢无衣感慨。“我一定要查清楚。”秦暮的目光决绝。谢无衣抬头看他,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时候,他半夜跑去敲他的门,也是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要查明真相。只是彼时为了人间正道,如今,义庄里躺着的那具尸体是他爱而难见的心上人。明明白天看他已经略有改变,或许慢慢的,能重新变得如以前一样,然而,茯苓的死,一下子将他打回了原形,他又看到了他面上的阴蛰。他只能轻声一叹:“好,我陪你去。”两人紧随着官差的脚步来到义庄,借着月色对茯苓的尸体重新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依旧是体外无伤,体内无毒。然秦暮不肯相信,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往外走去。“你要带她去哪里?”“衙门找的仵作敷衍了事,你我也不懂医术,我去找懂的人查。”“若要彻查死因,只怕要开膛挖骨,你确定,不给茯苓姑娘留个全尸吗?”秦暮的脚微微一顿,镇定了片刻:“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要真相。”谢无衣无奈叹气:“那你去吧,我不陪你了,我在她死去的房间那等你。”“为何要在那儿等?”“有些线索,不一定只在尸体上。”秦暮点点头,抱着怀中的人大步走出去。民间能人异士不乏,秦暮寻得以前无意中结识的杏林高人。好几个时辰后,那人从验尸房走出后,面色苍白,带着满脸的疑惑与不可置信,向他道:“茯苓姑娘的死太蹊跷了,但我能得出一个结论,不是他杀。”秦暮一怔:“如何得出?”“她的内脏全都衰竭,骨血也都行将朽木,明明如此年轻,五脏六腑却已苍老,她的死因,宛如老人年岁过高,是正常的死亡。”“这是什么意思?”秦暮并没有听明白。“简单来说,她是老死的,就算是表面没有变化,但内里全都老化。”医者解释着,却也疑惑:“这样的情况,我也没见过,或许,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说完,向秦暮一揖:“没有人杀她,您节哀顺变吧,也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入土为安?秦暮的心沉了下去,一声不吭的将女子抱走,默默的走了许久,来到他们曾经走过的竹林深处,以双手为铲,亲手葬了自己的恋人,也葬送了所有的爱恋,和心中刚刚看开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