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年过半百,饱读诗书,民间怪谈多少了解一些,他听闻秦暮的怀疑,翻了半夜的书籍,大大吃了一惊。一本民间怪谈上记载,剪纸做人,再用特殊颜料化水挥洒空中,纸人可在白日强光之下映射人形。所以他们白日见到的,其实不是真有神怪出没,只是一个障眼法,事实上许多走江湖的都知晓这个方法,至于鬼魂说话,会点儿腹语的都能办到,阴风也很容易解释,韩府后园入门窄小,即便外面风不大,吹到后园的穿堂风也会很烈,只需要提前测量好当日的风向,在合适的时候表演合适的“特技”就行了。而诡异绯红的花丛,则是因为土地里埋了尸体,不一样的“养分”,让花朵的颜色也会有差异。秦暮恍然大悟,他就说,哪里有什么鬼怪精魅,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他立刻又要往外走,师爷一把拉住他:“你还要翻案?鬼魂之事虽然有假,但那案子是真的。”“可是我必然要了解清楚,那道人是如何知晓韩家后园的冤死之人的。”“那个道人能够做出如此完整无破绽的障眼法,兴许是有些本领的,没准真是人家算出来的,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师爷贴心嘱咐,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这几天都收敛点,新主还摸不准是什么脾气。”秦暮想了想,点头称是,垂头丧气的出了门,捏着荷包,却没心情去会佳人了。街道边的巷子里。谢无衣终于能够解开镣铐回家,他一身轻松,神清气爽,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刚打开门,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姑娘。“君小姐?”他惊讶。“是我。”君离巧笑嫣然:“没想到你记得我!”“在韩府与小姐初见,小姐一直帮谢某人说话,当然记得。”君离瘪瘪嘴,小声道:“咱俩初见可不是在韩府。”“什么?”“没什么。”她又笑,指了指背后包袱:“那你应当也记得,舅舅说我以后不许在韩府出现了,小女子如今无家可归,谢先生如若真感谢我,就让我住在你这里吧?”谢无衣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过去:“孤男寡女如何共处,小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声誉吗?”君离一甩包袱,已然往院子里走去:“我是乡野之人,声誉什么的不在乎啦。”身后的人尤自絮絮叨叨,她又一转头:“你别误会,我是良家姑娘,我只是……”她的面上一红:“姐姐不要你,可我跟踪你多日看过来,却是觉得你很有趣。”“跟踪?”谢无衣脸色一变,重点抓取的非常好。“我就是好奇嘛,想着究竟是多么糟糕的人,让姐姐不惜被人谈论也要退婚。”她瞪大眼睛,丝毫没有愧疚,站在院子里打量一番,这个茅草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正厅房间,内有一进,不用想,定是谢无衣的客厅与卧房了。正厅右边是灶台,左边一个大门紧锁的精致小屋,她锁定小屋,用力一推:“我以后就住这儿,你不用愁眉苦脸,我不白住,会付钱的。”说着迈脚向里面走去。“你这是强买强卖!”谢无衣喊道,又忽然响起什么,连忙大叫:“那屋子不能进!”“啊……”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完了。”他仓皇跑进去,女子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指着那上蹿下跳的椅子:“鬼,鬼!”谢无衣拉过椅子,抚摸了几下,连着说了几声“乖”,椅子安分不动了,君离想自己是看花了眼,刚松了口气,又往桌子上一瞥,这一瞥,直直哭出了声:“那镜子,镜子……”谢无衣又一把抓住蹦蹦跳跳的铜镜,轻轻抚摸着:“去找你相公去。”铜镜弯弯腰,不对,是弯弯手柄,跳下了桌子,不一会儿,它身边多了把梳子,两个东西安安静静的躺在梳妆盒内再也没动了。君离的面色惨白,好半天,才说话:“这……这些是……什么?”“就是……桌椅用具啊。”谢无衣的目光躲闪:“你既然撞见了,不要说出去……所以,你还要住这里吗?”“他们是鬼?”女子连忙起身抓住他,一抓,却又忽而想到什么,触火一般松开:“你是什么人?”“我就是……普通人啊,姑娘害怕的话,就请离开吧。”君离定了定神,目光落到梳妆盒上,铜镜没有半分的挪动,她又看看椅子,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幻觉,却又那么清晰。她沉默着,望向谢无衣,那张脸一如曾经,还是叫人挪不开。“不管他们是什么东西,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就在这里住定了。”她咬咬牙,强行将会动的椅子搬过来一坐,摆出大无畏的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