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里附的东西是什么?”他抬了抬眼皮,“先别说,让我猜,是一个领带夹?”如果真是那个愚蠢的东西,从一开始他就不会答应游情的要求,去跟他进行什么消息交换。“可惜,答错了。”游情的指尖摩挲着那封信,“下一个问题,三年前曙光计划第四执行分队曾来过白塔岭,但就在计划推进阶段,这只小分队的成员却全部牺牲了。”“队长谢孤舟失踪,下落不明。”游情一字一句宣读着这条信息,“然而在封存档案的时候,数据库里每个人都有信息,只有这个叫谢孤舟的人一片空白,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分队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载。”在古水村爆炸的前夕,他曾在和危聿的房间里拆开了谢旬的档案袋,可完整的封口之下却是四张白纸。“因为库里没有关于‘谢旬’的信息,但上部发出的指令与他有关,所以我可以调出他的档案。”危聿解释道,“至于档案里的东西是什么,这就不在我们的范围之内了。”只一瞬间,游情从他的眼神中探寻到了杀意。“你曾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请展开讲讲谢孤舟的事情吧。”他的目光在男人脸上逡巡着,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他在赌。如果谢旬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差不多就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只不过他在逼谢旬做出选择。回答这个问题,还是选择下一次的必答题?“你确定想知道这件事?”谢旬偏过身子,他腐烂的半张脸在暗淡光线下更加诡谲,“知道太多秘密的人藏不住话……”一把匕首突然压进游情的颈侧皮肤,铁锈味混着血腥味渗进衣领,谢旬桌下的那只手握着刀把,黑暗中蛰伏的毒蛇露出了真面目。“我在这里无声无息地了结你,会有人知道吗?”他怨毒的眼神像淬了寒意的刀。游情却知道,谢旬没有开玩笑,他的心理防线在一步步崩溃,还差最后一把火就能烧起来。只需要继续添柴。“你为什么不去死?”谢旬盯着游情的脸,声音冷得像冰:“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是啊,我也想知道。”游情垂下眼睫,“我为什么不去死?”很久以前他有过这样的疑问。城市中大型的焚烧炉每天都在运作着,滚滚的黑烟直上天空,那些巡逻队员出入住宅区,将一具具变成花种的尸体抬走。基地每天都在有人去世,或感染发病,或死于医疗事故……那些得不到安全保障的人群,决绝地从高楼坠下,摔成一团团模糊的红色影子。他打着那把伞站在追悼会门外的走廊,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抬棺人排列整齐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时,安静又齐整的脚步声像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房。有人在哭,有人来为同事吊唁,也有人谈论着这场事故的不确定性。只有他揣着那颗空荡而麻木的心脏,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那天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他的世界却好像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天。此后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亲人,也不会再有爱人。“这个棺椁最轻,我们两个人抬就够了,放在角落吧。”“嘘,你小声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放大,那些前因后果,或未知或朦胧的情绪都散开了。去找到原因,去探索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细密雨幕之中,游情终于俯下了身体,从心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原来他会呼吸、有眼泪。他盯着谢旬骤然收缩的瞳孔,却突然笑了:“你不会杀我。”只要略一偏头,锋利的刀刃就会划开他颈部最脆弱的地方,换做是从前,他根本不在乎会流多少血,又会受什么伤,这都是无所谓的事。——他已经习惯把自己也当做筹码。可这次,游情用手背挡住了匕首剐蹭的边缘,虎口瞬间浮现出一道被划破皮的红痕。他想到了危聿,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做什么呢?对,他说院子里那一小块空地可以清出来,需要买个小锄头,明年春天可以在苗圃里种些游情喜欢吃的菜。齐先筑的病慢慢好了,想吃他做的饭,这次柏安也会来。还有那个要做祭品的小姑娘,还能想办法带她出去吗?……游情眨了眨眼睛,直到眼眶里潮湿的水渍被风干。谢旬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却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的动作:“你这么敢豁出去,实际上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俗人。”“我当然怕。”游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笑意却还是凝在唇角:“谢旬,你杀了我,就永远都别想知道阮识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