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该轮到魏溪值班,可进了内间,游情却发现她也不在。“魏医生?”小护士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准备罗娑节的事情,最近就先不来了,一会孟医生帮她替班。”“她需要负责什么?”游情实在想象不到魏溪这种医护人员能起到什么作用。“私人原因,魏溪是今年的君。”孟非晚道。她掀开帘子,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把窗户关上吧,外面冻死了。”之前只是粗略地听阿青讲过罗娑节相关的事,但实际上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君是干什么的?”游情道。“你可以理解为是负责照顾蕙女的人,毕竟仪式开始前有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这段时间蕙女都会单独住在礼堂,也要有个熟悉的人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孟非晚转过脸,表情似笑非笑:“邬昀,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啊,完全没听说过吗?”像是开玩笑的诘问里态度半真半假,似是带着探究。游情淡然道:“年代太久远,我已经忘了。”他与这位孟小姐的同学情谊三分真七分假,就像两个蹩脚的话剧演员,都在等着对方显露真容的瞬间。“可是讲这么多事我会口干舌燥,不知道下午的值班——能不能有人替我代劳一下呢?”女人唇角勾起,笑容有些狡黠。望着眼前的孟非晚,不知道为什么,游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田小玉的脸。自那场分别之后,她们在自己的生活里彻底销声匿迹,每当他向危聿问起,那个人的回答却总是含糊其辞。“又发呆了?”孟非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我可比谢先生知道得更多呢。”她的语调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那……愿意代劳。”游情似是有些犹豫,最后妥协。他不是傻子,孟非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已经太过明显,只不过比起拆穿自己的身份,恐怕她有更加迫切的目的。谁先着急,谁就容易露出马脚。“邬昀,那我就再讲一次哦。”她笑了笑,刻意加重了前两个字。……“村民们把罗娑节的祭典活动叫作飨神,通过这种仪式来宴请神明,以此感恩祂们的赏赐。”“而仪式的过程被称之为请福,具体可以追溯到初代蕙女的献祭,大概是几十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吧……山神赐予他们安乐生活之后,没过两年又起了山火,于是她奉献了自己的血肉供地灵分食,这才换来了甘霖浇灭旱火。我们的祖先因此才有水源种庄稼,这个仪式就传承了下来。”孟非晚缓缓道。“奉献了自己的血肉?”游情脑海中瞬间浮现了某些血腥的画面,“这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咯。”她撩起耳边的长发,“蕙女本质上是罗娑节被献给山神的祭品,选拔的过程也很漫长。每三年会在村里的适龄女孩中选出四位影女,其中只有一个女孩会成为蕙女,剩下的将会被抽签决定,成为某任仪式的君。”“被选中的条件是什么?”游情抬眸。“共灾殃。”孟非晚道。“影女本人三代以内的亲人出事或死亡,就已经符合了条件,在沐浴净身以后,她会被抬进青山深处进行请福。仪式开始以后,在她身上涂满蜜糖,吸引无数的蛇蚁虫来啃食。”孟非晚陈述的语气极为平淡,似乎像在和游情谈论晚饭要吃什么那样。“这是在杀人。”游情试图从孟非晚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自己,这就是罗娑节血淋淋的真相。“是,这是所有青山的子民都背负的业。”孟非晚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其中也包括你啊,邬昀,你们明明都享受了蕙女带来的安宁生活,却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甚至更加不敢提起。”她轻柔的语气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其实青山根本就是个不毛之地,那些故事里一路散播种子一路下山的村民,他们根本没办法找到回去的路。”“正因为这条路上葬满了蕙女的尸体,岚吸饱了她们的血肉,在她们的骸骨上开出了最漂亮的花,这条红色的路才直直蔓延到了山脚下。”从后背传来的寒意让游情的牙齿也有些发颤,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似乎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出现,逐渐变得清晰。孟非晚含笑的面孔充满嘲讽:“罗娑节其实应该在仲夏的时候开始,今年却提前了整整四个月,因为上次的仪式失败了,那群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这才迫不及待地举行新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