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聿听见那个人低声道:“还疼吗?”他的声音像流淌过冬日的溪水,清冽中又带着些许冷意。聒噪的蝉鸣声带出轻荡的视线,衬衫领口处敞开几颗扣子,锁骨处的肌肤还沁着一层薄汗。危聿的喉结动了动,有些干涩地回答道:“不疼了,谢谢。”他从自己身旁经过,好像有阵奇异的微风,把燥热而沉闷的心情抚平了。年长的负责人从危聿身边经过,跟他的队长交谈着什么,两个人时不时向那个人的方向望去,好像极为愉悦的样子。他盯着那道影子看了好半晌,头一次主动跟那些人搭话。“这孩子还在上学,明年秋天就该毕业了,是来做实践作业的。”“叫游情,性格虽然内向了点,做事却挺认真的。”负责人笑着介绍那个男人,看得出来对他极为欣赏。可男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远处,显然对这些赞美没有太大反应。他的手指在领口处蹭了许久,虽然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可危聿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这么优秀的孩子,等他毕业后,自然是有去处的。”一声又一声赞叹从他身边传来,危聿抬眸去寻那个身影,却看见他蹲下身子,正与一个娇小的女孩交谈着,时不时抚摸着女孩的头。“那小丫头是13号的孩子,我们基地有这么多的工作人员,她却只听游情一个人的话。”负责人伸出手,对着小女孩呼唤道:“小意,过来——”可小丫头只是瘪了瘪嘴,有些眼泪汪汪地扑进男人的怀里。那个纤瘦的男人抱起小丫头,把耳后的头发往另一边别了别,哄孩子的动作倒是极为熟练。只是她刚才走路时磕了腿,膝盖上又破了皮,眼泪就全部灌进了他脖颈里。“您可以帮我从这里取下东西吗?”游情对着他的方向说。“好……在哪里?”危聿有些迟疑地应答。就在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危聿看到了他锁骨处的肌肤,有小片地方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色。这次还露出一颗浅褐色的痣。都怪那颗恼人的扣子——那枚褪了色的纽扣,在他细嫩的皮肤上一刻不停地摩擦着,在那颗锁骨痣上轻蹭,留下让肌肤微微瘙痒的红痕。这么娇气的肤质,随便蹭蹭就要过敏,如果碰到花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在心里默默想。“在这里。”游情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帮我取一个创可贴。”危聿从他的口袋中取出白色的盒子,可他撕开包装袋后,粉色的兔子创可贴却出现在他眼前。“……”他有些尴尬地将创可贴递给男人,感觉自己耳根好像烫了起来。男人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这里孩子多,她们都喜欢这种可爱的款式。”那枚小兔子贴纸被贴在女孩膝盖上,又被她要去,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这下还真的不哭了。“你看,对吧。”不知道为什么,危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豪感,与刚才的模样竟有些许不同。闷雷声自云里传出,有大滴雨点落在地面,他们一群人乌泱泱地向室内而去。金属弹落在地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危聿俯下身子,一颗小小的纽扣,被他攥紧在手心。后知后觉捡来个人柏安是下午将行李收拾好的。他的东西很少,不过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装了个小箱子。“他们已经回来了,我要去照看齐先筑了,咱们回见吧。”柏安道。“嗯,顺带也帮我向他问好。”游情并不对他的决定感到意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曾几何时,他再也不能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寻到的意气风发,此刻却好像终于回来了,柏安沉重而疲惫的身心就像得到了解脱。“那,你不想见见危聿吗?”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游情关门的手顿了一下,向身旁看了眼,缓缓道:“……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等过一阵子吧。”蹲在井边弄水的男孩抬起头,懵懂地向这边看了过来。“我说,你们俩也真是的。”柏安苦笑:“怎么谈起恋爱就这么矫情了?”一个明明回来迫不及待想见面,却义正辞严地说办正事要紧;另一个只要听见对方消息就魂不守舍,还要死鸭子嘴硬。他顺着游情的目光看过去,颇有些遗憾地想道:危聿啊危聿,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二人世界,恐怕以后又要被打扰了。“别拧巴了,危聿最近都在白塔岭研究所,他要是见不到你,估计今天晚上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