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跑边叫,往院子里赶,外面的狗也对着那边乱叫。大老远的,老何站在后面那个坡上,我本来吓死了,看到他好不容易放心了,就晃手比划着喊他。”“可他死活不理我,我纳了闷,不知道他是耳朵背还是怎么着。他就突然跪在坳子上,不知道对着哪里,开始邦邦地磕头。”枯朽的老人边从口角吐出血沫,额头敲击在地面直到青紫,不断发出咚咚的声响。想象了下那种场面,确实令人汗毛倒竖。“我老伴拿着铁锹追出来,最后叫了几个人把他抬走了。他喂食的桶子还扔在那边,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那后来……”后来他身体越来越差,人就这么没了。游情在心里默默补充。“当初放着好好的闺女不疼,心里只有白眼狼儿子,难怪死了都不放过他。”摇曳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飘窗外大榕树的影子融进了昏暗的客厅。老旧的摇椅轻晃着,年轻女子的冷笑声悠悠飘来:“妈,我都说了,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死丫头,你一天天说的什么晦气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张大娘似乎有些慌张,立刻进了那边屋子。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什么,游情并没有听到。只是从那边房间,传来了一声女人的轻叹。“你别在意,这丫头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张大娘走过来,边说着边向那边投以警告的眼神。“您女儿……跟何小燕很熟悉吗?”游情问道。“不熟。”张大娘面色微变,“压根儿没见过面。”从那屋子里放着的戏曲声音越来越大,人声咿咿呀呀地唱着:“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影,对面是何人……?”我们都称作它为岚“最近不用做我的饭,我应该不回来吃了。”早上刚起来的时候,柏安向他嘱咐道。“罗娑节布置会场需要人手,说要我过去帮忙,这两天都不回来了。”“唔,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回来?”系着围裙的游情聚精会神地盯着锅,糖丸子在热油里跳动,发出滋滋的声响。“村子里最近不太平,我们随时可能被隔离。”柏安对着镜子穿好衣服,却突然转过脸来:“邬昀,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村子里有好多人都生病了。”“你是想说花肺吗?”他敛眸,神色极为平静。“是,我看着像花肺症的早期,只不过他们不想相信。”柏安将餐盘堆放在水槽中,挽起袖子,“罗娑节期间把青山村附近所有通路都封掉了,在封锁之前,我还可以找机会去外面的几条大路上看看。”末了他又补充道:“危……他说过,他的阻断剂你可以随意使用。”游情明白柏安的意思,知道他和自己想法一致,还是想通过各种方式打听那边的消息。只是——锅铲翻炒的声音停止,糖油混合物的香气自下而上飘起,他缓声道:“我不需要。”“你别闹脾气,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看着你。”柏安的声音有些滞涩。“柏安,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游情拨过耳旁的发丝,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浸满水的锅扔在池子,柏安回头看了眼,有些皱眉:“你还当我不知道吗,我不在你就不做饭。”“我说,你别再把食物倒进垃圾桶里了,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逐渐变远:“……就当是为了等着他回来,你也多少吃一点饭。”“……”游情的头发又长了不少,额边的碎发已经要遮住眼睛,自从来到深花区后就再也没有打理过。不过游情对自己的技术颇为了解,如果要他自己修剪,恐怕这段时间就没办法见人了。他握着剪刀,心里有些细微的不悦。刚炸好的糖丸子还有些烫嘴,游情吹凉后尝了尝,却又皱起了眉毛。不好吃。明明是按照泗河镇迎秋礼那天,刘大娘教给他的做法,他一字一句都记得,却再也不是那种味道了。空虚感从心底无限延伸,游情捏着油腻的炸丸子不断下咽,他尝不到什么甜味,直到胃里出现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垃圾桶呕吐,似乎要将整个胃都呕出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直到下午还没有消散,魏溪从他怀中抽出案例本,笔尖指向某处地方:“这个字写错了,是美玉的玉。”游情回神,这才发现那个人名字中的“玉”被自己写成了“聿”,他瞬间感觉心跳快了几拍。“邬先生,今天下午辛苦你了,下周开始就遵循正常排班,你正式来这里工作吧。”魏溪指向墙面张贴的排班表,“我周末就去跟村委说,让他们把你登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