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已经愈合了吗,快给我看看那条蜈蚣!”邬昀作势就要掀开他的衣袖,跟他笑着打成一团。“我妈去世以后,当初很多遗物都被留在了村里旧屋子,这些东西父亲要丢掉,我没让。虽然说可能已经用不到了,那些物品却封存了我好多念想。”“你知道——记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即使深刻地经历过,即使能够站在你面前,也极有可能是被虚构的。因为眼睛会骗人,脑海更会编纂,所以只有亲自摸到,它才是真实存在的。”从某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忆里的人面庞在不断变化,就像是张双面的透卡,一会是邬昀带着笑意的脸,一会又是他自己沉静的面容,在光线的映照下不断发生改变。“我妈去世以后……”“许阿姨的情况我知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她。”蒸腾的水汽飘向天花板,老旧的屋顶上方墙皮斑驳。“啪——”被刀刃蹭出的伤口,从他指尖绽开一朵血花。每隔三年返乡一次面对面坐着的二人静默不语,只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筷子与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前与他们一起吃饭,齐先筑总是边讲小话边吃,聒噪得不得了。柏安低头搅拌着南瓜汤,只觉得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沉重,就像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被打乱,让他的心失去了归属感。这种压抑感直到他喝了一勺汤,立刻、马上、登时、完全消散。游情悄悄观察起他脸上的表情。柏安的脸色时而青时而白时而红,倒是算得上五彩纷呈。“怎么样,还可以吗?”他试探性地向男人询问道。“嗯,”柏安深吸一口气:“这汤——”他很想向邬昀描述这道汤缤纷的口感,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还是自己的词汇量太贫乏了。最开始搅拌时,就能感受到汤的质地十分诡异。既不是顺滑的流体,也不是细腻的羹状,而是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胶着的状态……像是被熬煮过头又放置许久,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鲜活气息。而真正入喉,孜然带来的刺激口感盖过南瓜本来的甜味,就像是一对被强行拉郎的怨侣。“这是你们那边的特色风味吗?”柏安皱眉道。游情端起碗品尝,啊了一声:“怎么是咸的?”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都是无奈。游情:“我担心不甜,还撒了很多糖和酸梅粉。”柏安:“首先我要纠正下,你放的是盐,因为我一点甜味都没尝到,其次,你告诉我,你哪里来的酸梅粉?”游情:“……就是颜色是浅褐色的那个,难道不是吗?”柏安:“有没有可能,那个是孜然。”游情:“啊。”辣椒炒西红柿泛着奇怪的粉色,柏安握着筷子的手更加颤抖。“你放心吃吧,这道菜应该没问题的。”他神情中带了一丝镇定。“颜色有异,是因为这边的水质好像有点问题,我剃掉了西红柿的内芯部分,它长得……很奇怪。”游情解释道。切菜的时候他就有些反胃,被完整切开的西红柿内里仍有无数层,从大到小依次被包裹在内瓤之中,如同俄罗斯套娃。从他们来到青山村的第一天,就察觉到这个地方的不同寻常。这里是最靠近大青山的村落,也是无数被花污染的溪流的发源地,在他们的设想中,青山村会是一个感染极其严重的地区。游情也已经做好了村中空无一人,全是花种的准备。可事实上,这处深花区的村民们不仅毫无异常,甚至都没有佩戴面罩。他们的食物资源也极其丰厚,大片被开垦的土地都在种植各种蔬菜,可以说不愁吃也不愁喝。村民们对待外来者的态度其实并不算和蔼,但听说他是从外面回来的村里人,顿时就对他们热情了不少。那几天他们没有任何钱,也付不起自己的医药费,更不知道这个村靠哪种货币来进行交易,还是医馆中姓魏的年轻女子告诉柏安:“村里没有货币这一说,只要你有劳动力就去干活,能做什么都好,东西不收钱,缺了就跟村委会的人说,他们都会安排好的。”就这样,柏安因为人高马大,暂且被安排到了田里干活。现在已经过了收割的季节,需要做的事情有限,倒也不是很忙。而游情前段时间病着,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主要负责给两个人做饭。受花粉影响,大部分蔬菜种植都是在棚里,而青山村却有一部分仍是露天种植,长出来的农作物不仅外形奇怪,口感也极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