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过几次叛逆的举动,虽然在别人眼里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曾经最不理解的就是抽烟这项行为。因为他无法想象,在这个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时代,所有人几乎无法摘下面罩,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将口鼻暴露在空气中。可那些人宁愿少呼吸一口清新空气,也要在吸烟后露出极为餍足的神情。苦涩而呛人的烟味进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干咳起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游情说。危聿的身躯猛然一颤,他回头,打着雨伞的游情就站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游情披散着头发,甚至没戴眼镜,下半身还穿着睡裤,像是入睡前临时决定出门一躺的样子。握着雨伞的手冻得都有些发红。“祖宗,谁让你跑到这边来的?”危聿立刻掐了烟走过去,有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外面下雨了,你还不回来。”游情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问了柏安,他说你可能在这边。”“……我只是睡不着,所以才想出来逛逛。”假的,他一路跑过来,裤子都被雨淋湿了。“游情,所以你就这么直接过来的?”危聿要被他气死了,握着他肩膀的手也用力起来。“你知不知道路上全是花种,要是它们袭击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手上还有伤?穿这么少的衣服生怕自己不感冒?”一大串诘问从他头顶上传来,可他却被揽在怀里,像要被揉碎在危聿的臂膀中。游情呆呆看着危聿的脸,不再是沉默的、冷硬的、刻意压抑着情绪的样子。如此鲜活,那么孩子气。危聿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怒意,面部的肌肉也因为激动而抽动着。“对不起,阿聿。”他乖乖道。要继续批评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危聿下意识想遮住自己的耳根。我不忍心还有你在他们二人跋涉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这是自泗河镇分别后,他们第一次在古水村单独出门,却不像那时的天空有群星闪烁。薄薄的雾气散开,愈发衬显出茂密树丛的稠绿,明明已是乍暖还寒时候,它们却仍然抓紧一切机会繁殖着。有几束藤蔓攀上围墙,绯红的花迎风而舞,妖异且艳丽。游情望着花丛有些出神,脑海里想到了在海寺镇遇见的幻觉。他在幻境中和“邬昀”对过话,在那时认为是某种未知名的神秘力量,它像一个被困在花海深处的灵魂体,然后不断地引诱他,让他沉溺在被编织出的、有关邬昀和他的过去。危聿准备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游情摇头:“我里面穿毛衣了,一点都不冷,你别自己吹风感冒了。”“光记得穿毛衣,都不记得换睡裤。”危聿的声音凉凉的,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气。“等一下。”游情说。他缓缓脱下自己的黑色雨衣:“穿我这件。”“我也有。”危聿扯了下身上那件蓝色的。这是他和那两个人一起的,据说是齐先筑从某个旅游公司拿到的,胸前还印着“夕阳红旅游团”的logo,不过已经快浅淡得看不清楚了。“脖子后面已经破了。”游情戳了戳那道划痕,“笨蛋,雨会流进来的。”危聿有些无语地脱下雨衣,果然有一道六七公分长的破损痕迹。他出门前还仔细检查过,应该是出这趟任务的时候被花种撕破的。陪伴他这么多年的雨衣,终究是光荣牺牲了。游情道:“低头。”伞自然而然被危聿接过,他比游情要高几公分,生怕风把雨丝吹到游情脸上,尽可能将伞倾斜在那边。游情替他整理着胸前和背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危聿摩挲着伞把,在某处摸到了一个缺口。这把伞他短暂使用过,是在何小燕家院子里埋尸的那个夜晚。雨下得那么大,毁灭了田大荣的所有痕迹,连老天都在帮那个可怜的女人。危聿在小巷的拐角处看见了这把撑开的伞,他们三个人挤在同处,却也靠着它溜回了服务站。然后被他晾好,折叠整齐,挂在了游情的房门把手上。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替对方保守了这个秘密。雨伞下交叠的两只手掌心相贴,温暖而又干燥。游情被危聿牵着,脑海里不禁产生了一个有些好笑的想法,感觉他们像是学生时期下课后,偷偷从班级里跑出来幽会的小情侣。如果没有那件事,假设最开始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他会在不忙的时候偷偷溜出园区,去军庭大楼见危聿吧。“这里为什么缺了一块?”危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