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游情的心脏抽紧了一下。“是,具体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最初他被送进了社区福利院,但那里很快就沦陷了,被划分进了深花区,甚至不在军庭的管辖范围之内。那几年他过得应该并不好,后面几经辗转才终于到了收容所。”齐先筑的语气很心疼。早期的深花区是什么地方?混乱的秩序,尸横遍地的街道,数道黑烟从城市上方飘起,焦糊的气味笼罩在无数栋骨灰盒一般的房子里。游情不敢想,六岁的危聿就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七年,直到被军庭的人带走。“危聿一直都是照顾我们的那个人。”齐先筑的笑意有几分落寞,“在收容所的生活其实我不是很习惯,那个时候经常有人欺负我,都是他打跑那些坏孩子的。”“虽然我总是叫他哥哥,但他只是身份证的登记日期比我大一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可能比我还小。”提起过去,齐先筑的回忆如同开闸的水阀。“但他的父母还没来得及给他买蛋糕,就全都死了。”“我生日那天,我们偷偷去厨房拿了一大块面糊,在里面撒了很多很多的糖,放在炉子里烤熟了,就当做是我的蛋糕。虽然烤糊了,但那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危聿说,以后他是最大的那个,所以他必须比我和柏安都大一岁,身份证上就写和我同月出生,和柏安同天生日。”说到这里,齐先筑觉得有些煽情,他慢慢别过脸去:“危聿他真的很好很好,我不是刻意开你们的玩笑,而是——”齐先筑的神情无比认真:“我能看出来,他真的,特别在意你。”执行部以及医疗部危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游情慢慢地有了答案,像在白纸不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鲜活的影像逐渐跃然纸上。他是不善言辞的吗?并非。一路从疏花区到深花区,他们要与无数服务站进行对接,和各种工作人员沟通。当需要完善工作细节的时候,也许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是摒除感情色彩,尽量平铺直叙。他是冷酷刻板的吗?并不。危聿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挺身而出,即使违背军庭守则导致自己受伤,也要帮她回家。在泗河镇的那几天,他是自卫队中清理花丛最多的人。他会结巴,也会脸红,用过粉色兔子的创可贴,会默默地下厨给自己做饭。他会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出现,背着他在危险的监狱奔逃。还有,那个冰凉而带着血气的吻,实则是温柔而缠绵的。危聿的过去曾与自己在某个节点交织,于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叫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名字。这是,一个属于他们的秘密。柏安拉开帐篷的链子,脸色有点黑:“吃完饭的碗你是打算直接留在这里吗?”“嗷嗷嗷,差点忘事了。”齐先筑尴尬地笑了,立刻把碗筷双手奉上:“这不在跟小邬先生聊天,你就帮我走一趟嘛。”游情靠着那个松软的垫子,在话毕的间隙中,问出了其实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危聿他,谈过恋爱么?”两人同时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刻意隐瞒或如实相告,对于邬昀来说都可能是伤害。可所有人都有知晓过去的权利,以及之后做出对此的取舍。“队长在公校曾经有过暗恋的学长。”柏安率先开口道。“嗯。”游情点头。“不过已经去世了,没什么后文了。”齐先筑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他参加过那个人的葬礼。”柏安补充。隔着玻璃外壁,危聿见到了那个男孩。与他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那是个极为漂亮文弱的小少年,他的手腕和膝盖都拴了拘束链,佩戴着厚重的防护具。卓尔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如同在观察一只动物园中的小兽。“这个孩子是特别好的胚,在很多次测验都拿过几乎满分的成绩,他的动态视力迄今为止还没人能赶上。可惜从前不能站起来,只能坐轮椅,异人的血脉帮他修正了这个缺陷。”“我想看他的档案。”危聿轻声道。“没有档案。”卓尔很无奈:“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来历也是一个谜,目前在收容所的编号为……”“1105019。”男人的声音从他们的后方传来。“对,这就是他现在的名字。”卓尔有些讶异:“左先生,您怎么来了?”左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是孩子们说有客人到访,我就知道是你们,最迟在今天晚上,他们该注射第四次阻断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