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昀,生老病死是人世间的规律。”他捧起男人的脸:“我不去园区,这样至少能陪你最后一程。”“游情,我不需要你这样。”他的声音变得哽咽,别过去的脸眼眶通红。游情?思考了好一瞬,突然想起来,对,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失眠,噩梦,消瘦,昏厥……从下肢不断蔓延的红色斑点,以及肺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无数个夜晚他从睡梦中惊醒,捂住口鼻向洗漱台狂奔而去。“呕——”他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似乎要把胃也呕出来。直到他停止呕吐,拨开了盖住额头的刘海,镜子中那个人苍白的脸色,像极了刚从地狱爬回来的鬼。冷汗打湿了额头,一片沾血的白色花瓣被他噙在嘴角。许阿姨叮嘱过他的话渐渐浮上心头,她枯瘦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我只希望你们向前看,永远不要回去,你要让小昀往前走。”他知道,邬昀同他讲过很多过去的事。这个小后辈为他写过很多信,笨拙而羞涩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却始终不曾真正言明。他在备忘录里认真地记下光怪陆离的梦境,然后一件一件讲给自己听。邬昀说到了儿时的小山村,结满桃子的果园,澄澈的溪水,悠游的鱼儿,被风吹拂过的麦浪,还有布满往生牌的白塔。还笑着说小时候发烧说梦话,什么敲锣,什么枯井,什么起火。后来他的父亲也找过神神叨叨的人来家里看,其中骗子居多,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人指点过几句。“那个人说,让我每隔几年都回青山村。”青年说着情话的嗓音温润而甜蜜:“可是路这么远,我要回去一趟,就会少见你好几面。阿情,我想你,想得睡不着。”“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他垂下眼眸,靠在他坚实的肩膀。“真的吗?”得到回应的人像只得了奖励傻乐的小狗,却又迅速冷静下来,情绪逐渐低落。“算了,我舍不得。”他轻叹,“谁叫我舍不得你呢,去深花区的路好远,会吃很多苦。”游情那么漂亮,那么纤弱,像温室里金贵的花朵,没有经过末世的风吹雨打。透过厚重的玻璃门,阳光打在游情苍白的脸颊,投下斑驳的叶影。此时正是热夏,病房里却透着寒气森森的冷。“哥。”“不,”男人替他拉上被子,“阿情,等我回来。”他开始恍惚,原来曾经稚嫩的青年也变得成熟,甚至可以独当一面。“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那张脸逐渐贴近,呼吸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游情偏过脸,躲过了那个貌似暧昧的亲吻。“那就等你回来后,亲口说给我听。”他的睫毛轻颤,心也跳得厉害。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他终于明白,世间万物轮回,倘若无缘无福,任他人施予祝愿的安岁喜乐,最后都会成禁锢往生的枷锁。齐先筑穿着特制防护服,左右手各拿火把,嘴里还咬着一个。不过几分钟,卓尔就带着巡逻队赶到了,她和队员们开始顺着走廊喷洒杀虫剂。“危聿!柏安!”他含糊不清地喊着,晃动手里的火把。“走廊里好像有声音?”抓耳挠腮的木远靠在门上,“长官,你快来听听!”自从他知道举报自己的小白就是柏安,尴尬得脚趾在地面扣出一幢别墅。想到自己刚才大放厥词的模样,他怀疑柏安要找借口给他多关个十天八天的了。到时候田小玉那里统计业绩,自己恐怕得成倒数第一,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柏安走过来,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那个叫喊的声音极为模糊,他掏出对讲机确认:“齐先筑,是你在外面吗?”“唔唔……嗯!”那边传来男人含糊的声音,然后“呸”了一声,“我进来了,你们在哪呢?”“这边。”柏安举起铁锹在门上重重敲打了一声。“你先别出来,虫子还没收拾干净。”门口很快传来了齐先筑的声音。“你见到危聿了吗?”他问。“没啊,不知道他在哪,对讲机没声音。”齐先筑嘟囔道。“他一时半会死不掉,先把医疗队叫来,这里有人受伤。”柏安回头,先前受伤的女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游情,醒醒。”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破碎的梦境画面消逝,他没什么力气,身上也很痛,只好低声应了句。危聿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没有发烧,看来只是昏迷后做噩梦。门开了一条缝,卓尔的面容晦暗不明。“都结束了吗?”危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