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别叫我老田家的。”她用力地甩上了大门。“我想,大概是六年前,泗河刚被划入深花3区,我们还没有自卫队的概念,所有人都觉得害怕。尤其是看到身边亲人、朋友一个个感染花肺,那些花种就游荡在外面的街道上……”“因为没有人知道花种的习性,大家还保持着曾经的习惯,只要感到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很多医疗所的同事也因此牺牲了,我们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钱盛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们都经历过这些,当然明白深花区仍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是多么坚强。“是军庭的到来拯救了我们,这是每个泗河镇居民都铭记于心的,我们会永远感恩凌巍教授和阮先生他们。”钱盛的目光中充满希冀。邬昀严重怀疑,如果现在给他一串佛珠,他能当场跪下来大喊我佛慈悲。“是哪一位阮先生,您还有印象吗?”他追问道。“当然有印象,他的名字是阮识。”钱盛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想到阮识在六年前就来过深花3区,邬昀在心里默默记录下来。“教授给我们发放了许多面罩,告诉我们和花有关的信息,比如花期的时长,还有花肺病前期的状况等,大家才知道原来花粉感染的源头就在青山。我们齐心协力把花种的尸体全都焚毁了,就在这之后成立了自卫队。”“直到那一天——”“那是第一个出事的人,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钱盛只是自卫队的一个普通成员,负责和几个队友清理靠近山脚的花丛,他不知道这些茂密的花枝是怎样生长的,好像永远杀灭不尽。而越是靠近水源河流,花丛就越为茂盛,它们似乎很喜欢潮湿阴凉的环境。“为了不让这附近的水源被感染,我们每天都轮班去清理,本来都说好已经很晚了,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往深处走走,但是那个人非不听。直到三天后,我们在溪水里捞出了他的尸体。”“那之后陆续有好几个人都在山脚下失踪,当时有个人就在我们身边,他却突然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然后撒腿就往山上的路跑。我们几个人都吓坏了,凌教授知道这件事以后,就再也不让我们靠近那边了。”邬昀听得入神,他扶着腰往后面靠了靠,却感觉自己衣摆被人拽了两下。原来是危聿将身体往后挪了点,示意他坐在自己床边。他也不扭捏,反正被撞疼的腰也是拜这个人所赐。“那之后就开始人心惶惶,好多人都不想继续参加自卫队活动了,毕竟最开始大家都是自愿做贡献的,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强求。阮先生带着军庭的人上山,却发现山里花的密度太惊人了,几乎铺满了好几处山坡。那会正好是花期,如果每天都这样高强度的授粉,花早晚都要顺着溪流长进我们村子里。”“只是自我授粉就能繁殖到这种程度吗?”齐先筑忍不住插嘴。公校授课中讲述了花的繁殖过程,除了授粉还有养分需求,如果只依靠自身而非宿主传播,花的成活性也会大大降低。“那可是山啊,山里什么没有呢?”钱盛无奈地笑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山知道了。”那些失踪的人早就成为花的养料了。邬昀在心里默默想。“面罩滤网都有一定时效性,在那种花粉密集的地方消耗的速度也会变快。虽然大家都清楚那些失踪的人已经凶多吉少了,但秉持着人多力量大这种想法,竟然就盲目自信起来。”“他们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钱盛深吸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就这么害死了阮先生……”他的记忆飘向六年前的那天。“您在画什么呢?”钱盛凑上前去看,白页的速写纸上,无数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振翅欲飞,右下角写着一行字。“我平时的小小爱好,让您见笑了。”少年推了把眼镜,腼腆地笑了。他眼角有颗淡色痣,说话的时候睫毛微颤,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画得真好看,俺还没见过嘞,下面这是英文吗?”钱盛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心神荡漾。人们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在意。“kilig,是塔加洛族语中的某种感受,用来形容心悦一个人——就好像自己的胃里有成千上万只蝴蝶在煽动着翅膀,只要张开嘴,藏不住的爱意马上就会飞出来。”阮识轻声道。“您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吗?”他也笑着打趣道:“俺不懂什么k……什么,但是从胃里跑出蝴蝶跟花肺差不多吧,原来喜欢一个人还挺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