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张开血盆大口,只传出了邬昀不再能听懂的声音。“明明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他喃喃自语。只一瞬间,花种扭曲的表情再度成为那个熟悉的人,他似乎想要给邬昀拥抱,却散作齑粉消逝。花海逐渐浮现,无数暗红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眼睛上的纱带滑落,莘莘尖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哥哥,救我——”刺耳的嗡鸣声好像从最深处传来,让他摔了个趔趄。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刻,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世界突然变得清晰,雾蒙蒙的海寺镇展露了真容。而那个尖叫着、哭泣着向他求救的女孩,再也不是他所见熟悉的面孔。红色的花冠开在女孩的半边脸颊上,从嘴角枯裂出道道痕迹。墨绿色的藤蔓几乎缠住了他的下半身,只要他沉溺在这场梦里,就会变作花海的养分。他俯下身子用匕首一条一条割断,而莘莘的身体已经快被藤蔓拖进花海里,她死死抓着邬昀的手。邬昀握紧了匕首,向那只抓住自己的手砍去。血并没有飞溅出来,像是砍在了腐烂的木头上,那只手滚落在花海里,却在瞬间消失了。“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女孩惊恐的神色褪去,她的表情变得木僵,眼神逐渐失去焦点。她像是失去养分的花朵,在瞬间枯萎。“爸爸,妈妈,弟弟……”莘莘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那只被斩落的手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手臂上。那是她记忆里最灰暗的一天,学校门口四散奔逃的人群中,父亲消失在她视线里,只是大声喊着弟弟的名字,却不曾在意同样慌乱的自己。他们并非消失不见了,那辆载着弟弟的车子越开越远,她大哭着在后面追,却怎么都追不上。直到夜幕笼罩,公路上一片狼藉,她看到了熟悉的车也停在路边,他们浑身都血淋淋的,长睡不醒。她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就那么走远。从此循环在那条公路上,等待着每个路过的人能送她回家。“不要再跟着我,现在的世界没有你的存在了。”邬昀拨开花丛,“过去的人永远不可能被现在的人拯救。”他说危险不要靠近“今天是我来到深花区的第四天,我要找到一个叫谢旬的人。”他摁下录音笔的按键,沙沙的声音被切断。推开铁窗,潮湿的气息仍在无端蔓延。连日来的噩梦与低沉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很懒怠,躺在冰冷的地面开始发呆,直到后背开始传来微麻僵硬的感觉。邬昀起身,坐在窗边替面罩更换滤网。这是他的习惯之一,即便他不需要这种防护。黑暗丛林法则,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隐匿于人群中。手提箱里的信件仍然干净平整,压在最下面的是那封要替阮识送出去的。他几乎不接跟军庭有关系的委托,以前在公校时候的很多同学都在军庭工作,如果不幸遇到恐怕会节外生枝。但是那位委托人提出了他不能拒绝的条件,关于某件事的消息。那时他还在疏花区。晚风游走在回廊,吹开了病房的门。白色的纱帘被扬起,阮识静静坐在病床上,盯着最后的夕阳沉入夜幕。医护人员早已经习惯他的行为,他总是喜欢看窗边的落日,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男人走到身后,他仍然呆滞地望向远方。男人轻咳一声,阮识缓缓转过身。“谢旬,我就要死了,你开不开心?”他的声音温软,好似情人密语般呢喃。“阮识,你不会死的。”男人握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男人的手抚过他的面颊,如此轻柔,如此使人沉溺。阮识咳嗽几声,好像要把心肺也咳出来。他太瘦了,病服下只有副骨架贴着。他抬起头,却尝到些许冰凉苦涩的滋味。“你好好休息,他们都会悉心照顾你的。”谢旬温柔地替他整理额间碎发,“说好了,一定要等我回来。”阮识眼前发黑,从呼吸道传来的闷滞感如潮水般席卷。“我最讨厌你了,你最好死在深花区里。”面孔因疼痛而泛起病态的潮红,他扯起唇角,漂亮的面容好似从前般光华。男人的脚步微顿。他自嘲道:“他以前也是这样,你的性格倒是没变。”邬昀推开病房的大门,他刚才出去接水了,却与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他就是谢旬,邬昀先生,您看到了吗?”少年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中却难掩伤心之色。“你们可以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沟通?”他敛眸,遮住眼中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