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所有人,城市被军庭划分为无数区域,按照花种和感染程度从低到高的顺序为:无花区、稀花区、泛花区、深花区。所谓无花区也许是一个骗局。那里是人迹罕至、无人居住的区域,或在遥远的雪山、古老的冰川。稀花区是每座城市的命脉,常年处于警戒状态,感染程度较轻,很多机构和社会组织都驻扎在此处。普通百姓没有享受这种待遇的权利。他们大多在人口密集的泛花区,有专门的巡察队和执行员负责管控,但资源和安保力量有限,随时可能会在悄无声息之际被放弃,沦为下一个深花区。在邬昀读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全家搬去了镇子里。他在公校毕业后留在了稀花7区,曾参与过血清技术研发,不过该项技术很快被终止。后来他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医务部,做起抄录员。这是一份高危工作。不是所有区域都能够接收到电子信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设备屏幕,与自己的亲人或爱人见面。那些深花区还未死绝的人,靠着最后一口气,在紧闭的门窗后仰望着城市天空。抄录员收取某些报酬将信件送到他们手里,或许还可以付出其他需要交换的条件。邬昀这次来到深花3区,除了安顿好母亲,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个星期前,他接到份特殊的委托。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他推了推眼镜,并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您好。”“您好,邬先生,我之前来过的。”男孩礼貌地点头。这座小院是邬昀的家,也是他目前用来接待委托的场所,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狗。小白云摇着尾巴亲昵地蹭上来,用短爪去蹭男孩的裤腿。连体卫衣遮住头部,只露出半张脸,男孩尖巧的下巴格外引人注目。“乖,下来。”邬昀朝棉花糖团子招呼了两声,小狗立刻吐着舌头蹦进他怀里,乖乖伏在膝盖上不发出声音。“真可爱啊。”男孩感叹道。“谢谢。”邬昀抬头,有些意外道:“您没有佩戴面罩?”“啊,不必担心,我的花肺病已经过了传播期,不会给您造成困扰的。”男孩笑了笑,指向他眼前的纸问:“请问我的信件要多久才能写好?”“我在润色,还需要时间。”邬昀将瓶新墨水旋开,刚劲有力的钢笔字落在白纸上,“这里是底稿,您还需要过目吗?”“不用。”男孩摇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想拜托您一件事。”“您说,我可以尽力而为。”邬昀斟酌道。他的笑意极其温柔,却又带着说不尽的伤感:“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冒昧,但是我快死了,您能随信寄朵花给收信人吗?”“您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邬昀放下笔,神情难得严肃。从花肺症出现的那天起,这座城市再也不被允许出现鲜花的踪迹,大量的植物被砍除,花丛也被连根拔起。面前的男孩伸出干瘦的手,可以看到骨节的形状。“不,我的意思是,就等我去世以后,您从我的肺里找到开得最好的那朵花,帮我带给他,好吗?”“拜托您了,我愿意出双倍的费用……”男孩咳嗽起来,从肺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身子,只能扶着桌边稳住身体。“您没事吧?”邬昀起身搀扶,将他安置在木椅上。“我没事。”他将口袋里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邬昀:“地址就在上面,如果他问起我,您就说,阮识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邬昀沉吟片刻,终是轻轻点头:“我答应您。”“谢谢,祝您生意兴隆。”少年转身离去。待他走远,邬昀才展开那张纸,里面还夹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身着军装,眉眼锋利,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唇角漾起浅淡的笑。还是希望早登极乐背着女孩在泥巴路小道上走了许久,才依稀看到几幢破旧的楼。海寺镇坐落在此处,不知道沦为深花区多少年了。长势喜人的藤蔓一层层盖住了居民楼和街边店铺,穿过破碎的玻璃,垂下深红的花穗。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几具腐朽的白骨大剌剌地倒在马路,血肉已经被动物啄食得干净了。小女孩有些发抖,只能紧紧地攀住邬昀的脖子。“别怕,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他轻声地安慰道。“哥哥,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好吗?”“你饿了?”“我……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她的声音带了哭腔。邬昀的背包里带了一些压缩食品,显而易见不够两个人的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