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矮小瘦削、动作却异常迅捷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古怪、如同猿猴跳跃般的姿态,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朝着围墙方向疯狂逃窜!
那身影的一条腿…不,那不是腿!在跳跃腾挪间,月光偶尔照亮那支撑身体的部位,赫然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是机械腿!
而且…那动作的韵律,那跳跃时核心力的姿态…江烬璃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千机械足!正是她工坊里那只尚未完工的千机械足!
“拦住他!”江烬璃厉喝出声,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她看得分明,那贼人背上鼓囊的麻袋口,露出半截熟悉的黄铜构件轮廓——正是千机械足被拆下的其他部件!这贼,不仅偷走了械足,还打包所有散件!
两名护卫如梦初醒,拔刀怒吼着扑上去。
那贼人听到身后风声,头也不回,脚下那只千机械足猛地在地面一蹬!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足踝处的多轴转向关节爆出惊人的弹力,推动着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斜射而起,轻而易举地避开护卫劈砍的刀锋,直接跃上近一人高的围墙!
动作流畅得令人心悸!仿佛那机械足已与他残缺的身体融为一体!
“留下!”江烬璃眼中寒光爆射,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细小的金光脱手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贼人背上的麻袋!
短匕精准无比地切断麻袋口的绳索!沉重的麻袋猛地一坠,里面的金属零件哗啦啦散落出来,砸在墙头!
“啊!”贼人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痛呼,显然被坠落的麻袋拉扯得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墙头栽下。
他反应极快,猛地将背上的半空麻袋甩掉,只死死抱着怀中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头也不回地翻过墙头,消失在墙外的黑暗中!
“追!”江烬璃已冲到墙下,脚尖在墙面一点,轻盈地翻身上墙。两名护卫也气喘吁吁地跟上。
墙外是一条狭窄幽深、堆满杂物的背巷。空气中,那独特的松墨药草混合寒星脂的气味,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在污浊的巷子里顽强地延伸着,指向黑暗深处。
江烬璃毫不犹豫,循着气味疾追。她的度比护卫快得多,身形在狭窄的巷道、低矮的屋顶上纵跃如飞,死死咬住前方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依靠机械腿跳跃奔逃的瘦小身影。
追逃!在泉州沉睡的街巷间上演!
那贼人对地形极其熟悉,专挑最狭窄、最曲折、最肮脏的角落钻。他依靠千机械足提供的惊人弹跳力和稳定性,在障碍物间腾挪转移,度竟丝毫不慢。
但江烬璃的追踪术是当年在漆坊躲避追捕、在朝堂暗流中求生时磨砺出来的,更兼有那独一无二的气味指引!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穿过一片散着恶臭的积水洼地,绕过堆满废弃渔网的角落,前方出现一片低矮破败、如同贫民窟般的棚户区。房屋歪斜,道路泥泞。那贼人一头扎进这片迷宫般的区域。
江烬璃追至一个三岔路口,气味在这里变得有些紊乱。她略一停顿,鼻翼急翕动,瞬间锁定左侧一条弥漫着浓重劣质桐油和鱼腥味的小巷。她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巷子尽头,是一间门窗紧闭、连灯火都没有的破旧木屋。但那独特的、属于陆拙遗物的气味,如同找到归宿般,浓烈地汇聚在这里!
江烬璃放慢脚步,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无声地贴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缝里,隐约透出压抑的喘息声、金属零件碰撞的轻微叮当声,还有…一种极力克制的、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呜咽。
她不再犹豫,猛地一脚踹开木门!
“砰!”
腐朽的门板应声碎裂!屋内的景象,瞬间定格。
一盏昏暗如豆的油灯,勉强照亮了这间不足方丈、家徒四壁的陋室。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桐油、鱼腥、汗臭和浓重药膏的刺鼻气味。
地上,散乱地铺着几张破草席。几个身影或坐或卧,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靠近门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断了右臂的中年汉子,空荡荡的袖管打着结。他旁边,一个失去双腿的老者,靠着墙壁,枯瘦如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少年,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