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蓝的色泽…这结晶的形态…她曾在阿嬷口述的宫廷秘闻里听过!也曾在父亲遗留的、关于军械保养的只言片语中见过!
蓝矾!
一种剧毒的矿物!因其能使铜铁表面产生特殊锈蚀效果,有时会被极少数心术不正的匠人,极其隐秘地用在某些特殊的、见不得光的“处理”上!
比如…军械!
谢家贪墨军资,以次充好,在军械中暗藏蚀金砂!——已伏法!
现在潼川边关的军械漆层剥落…谢家…朱家…私造军械…毒漆…蓝矾结晶…
一条冰冷的线索,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江烬璃的脑海,让她浑身寒!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库房的墙壁,直射向京城某个方向。
朱家…朱清宛…玲琅阁…与谢家有没有关联,背后之人到底是…你们的手,伸得比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毒!
“阿亮!”江烬璃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的杀意,
“立刻把库房所有门窗锁死!任何人不得靠近!还有,马上去找陆拙先生!就说…我找到‘虫子’了,需要他的‘瓮’!”
“虫子?瓮?”
阿亮被江烬璃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惊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他虽不明所以,但“锁死库房”、“找陆拙”这几个字的分量却听得清清楚楚。
“快去!”江烬璃厉声喝道,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阿亮一个激灵,再不敢多问半句,拔腿就往外冲,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库房沉重的木门在阿亮身后被用力关上,出沉闷的巨响。
门闩落下,隔绝外面的一切声音,只留下库房内弥漫的、混杂着劣质生漆、废料恶臭和那一点幽蓝结晶所散出的、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的浑浊空气。
光线骤然暗下来,只有几缕微光从高处的气窗透入,在堆积如山的漆桶和杂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烬璃独自站在巨大的废料桶前,如同置身于一个充满未知毒物的幽暗洞穴。她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般清晰,掌心却一片冰凉。
她再次低头,看向木勺中那点沾染了幽蓝结晶的黑色废料。
那诡异的蓝光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刺眼,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蓝矾!剧毒蓝矾!
这种源自铜矿的伴生矿物,毒性猛烈,能腐蚀血肉,更能锈蚀金属!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些被污染的劣质生漆废料里?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将含有蓝矾成分的矿毒,掺入生漆之中!
而那个獐头鼠目的生漆贩子,就是投毒的爪牙!
目的呢?
毁了金漆阁的名声是最浅层。更深层…是要借金漆阁的手,将这些毒漆散布出去?
还是…这些毒漆本身,就与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关?
潼川边关的军械!漆层剥落导致大败!除了谢家,朱家也可能参与私造军械!
这些信息碎片在江烬璃脑中疯狂碰撞、组合!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逐渐成型:
朱家的玲琅阁,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是否在利用生漆供应链,隐秘地处理、运输这种用于军械“特殊处理”的剧毒物质?
将这些毒物混在劣质生漆里,由无数像那个獐头鼠目贩子一样不起眼的小角色运送、贩卖,最终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某些隐秘的作坊,被掺入军械的漆层之中?
而金漆阁这次大肆收购劣质生漆,无意中,截获其中一批毒漆!
难怪朱家要如此急切地断掉金漆阁的生漆来源!
谢家垮台,他们不仅仅是要打压一个新生的对手,更是在掩盖一条致命的毒链!担心自己被揪出来?!
自己高价收购劣质生漆的举动,在对方看来,无疑是在自寻死路,正好可以借机将污水泼到金漆阁头上!
可万万没想到,毒漆中的蓝矾结晶,竟在废料中沉淀显形,暴露这致命的秘密!
“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江烬璃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这满库的毒物点燃。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还会连累整个金漆阁的匠人!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库房里的恶臭似乎更加浓重,那幽蓝的结晶在视线边缘无声地闪烁着,如同魔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