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对卫昭本能的逃避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她看着秦淮那双盛满了担忧和……某种她当时无法分辨的深意的碧眸,艰难地地点了点头。“……好。”灯火依旧璀璨迷离。琼阿措握着那柄冰凉的短刃,对上秦淮那双在夜色中依旧灼灼,等待着答案的碧眸。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愧疚感再次翻涌上来,比当初醒来时更甚。是她利用了他伸出的手,逃离了那个让她无法面对的地方和……人。如今……琼阿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秦淮,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救了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你……”她晃了晃手中的短刃,“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虽然你坑了我很多次,我也揍了你很多次,但在我心里,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真的,很好很好的朋友。”秦淮眼中那灼灼的,带着期待的光芒,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迅速地黯淡下去,凝固成了难以言喻的失望。“朋友?”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只是……朋友?”琼阿措的心被这语调刺了一下,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像是被彻底隔绝。过了许久,秦淮低低地开口,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认命般的萧索:“行吧,朋友就朋友。”琼阿措手里紧紧攥着那柄冰冷的短刃。蚀月节的流光溢彩,此刻落在她眼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迷离。次日。琼阿措走出石屋,微微皱眉,问道:“三月,你看到秦淮了吗?”三月缓缓睁开眼:“他走了。天未亮时便离开了,什么也没说。”走了。…………也好。秦淮一走,鹤鸣山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跋涉了几日,二人来到了鹤鸣山的山脚下。喧天震地的锣鼓唢呐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尖锐喜庆的调子在一片清幽中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琼阿措和三月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青石小径旁,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迎亲队伍。队伍披红挂彩,抬着装饰华丽的红轿。忽而,一股阴冷的狂风,从鹤鸣山深处猛地席卷而下。刹那间天昏地暗,喧嚣喜庆的锣鼓唢呐声,戛然而止。那顶红轿,竟被狂风硬生生卷离了地面!“糟了!”三月脸色剧变。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在两人反应过来,刚要纵身相救的时,那股阴风已卷着红轿,猛地缩回了云雾缭绕的鹤鸣山深处。只留下一地狼藉的红绸以及被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的迎亲队伍。京都。清雅别致的府邸内,水榭临湖,清风徐来,吹动纱帘。卫昭一身素色常服,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久久未落。一局棋,黑白交错,杀伐无声。他对面坐着色空。和尚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衣,气质温润内敛,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施主此子如若错落,棋局恐有倾覆之危。”色空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平和。卫昭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色空,眸光清冷依旧,却似有微澜:“大师何出此言?”色空双手合十,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了然:“施主明明心中牵挂,忧思难解,又为何隐忍不发,袖手旁观?那位施主……她所行之路,步步荆棘,施主您当真能安心高坐此间?”卫昭捏着棋子的手指骤然收紧。琼阿措……她夺回定魂珠时惨烈的景象,她决然离开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他如何能不忧?但他神色不变,将指间那枚黑玉棋子轻轻放回棋盒。“她并不需要我。”卫昭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说服自己,“况且……她身边,已有人相护。”此言一出,心间便出现令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窒闷。“不过,此行虽有险阻,也是她磨砺的机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色空身上,“倒是大师,你家那条走失的青蛇,行踪诡秘,大师既忧心忡忡,又缘何不亲自去寻?”色空闻言,温润的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贫僧忧心,非为寻或不寻,而是忧其……性烈难改,行差踏错,堕入万劫不复之境。”水榭中一时陷入沉默。就在这时,一只关节精巧,栩栩如生的木鸢,轻盈飞入水榭,落在了色空面前。色空捻动佛珠的手指彻底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伸出手指,在木鸢头部某个极其细微的机括处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