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沉默中缓缓流逝。琼阿措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定魂珠归位,妖力与魂魄也逐渐稳固。她常常会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象出神。有时会想起鹤鸣山,宁静得似乎能抚平一切伤痛和纷扰。但更多的时候,脑海中一个想法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卫昭,他此刻在做什么?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带着有意的逃避。几日后的一个傍晚,荒城上空竟意外地悬起了一轮清辉皎洁的月亮。秦淮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一把拉起了打坐调息的琼阿措。“走走走!小妖怪,别闷着了,带你去个好地方!”“去哪?”琼阿措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伤口隐隐作痛,皱眉问道。“赏灯。”秦淮头也不回,语气轻快,“今日可是蚀月节,妖域里百年一遇的热闹日子,错过可就得再等一百年了。”蚀月节?琼阿措有些茫然地被秦淮拉着,穿过荒城的断壁残垣,踏入一片相对开阔,草木繁盛的谷地,停了下来。目之所及,不再是孤寂荒芜。形态各异的古树枝桠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的用兽骨制成,散发着柔和的冷光。有的是用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燃着一点跳跃的妖火。有的则是用某种会发光的藤蔓植物盘绕而成,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幽蓝光芒。整个谷地被映照得流光溢彩,光怪陆离。许多化形和未完全化形的妖族穿行其间,或低声交谈,或嬉笑追逐,气氛热烈祥和。秦淮拉着琼阿措穿梭在光影交织中,最终停在一处相对僻静,能俯瞰下方灯河的小山坡上。这里的树梢上挂着一盏用某种半透明晶石雕琢成的莲花灯,光芒柔和又明亮。“喏,我有个东西给你。”秦淮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塞到琼阿措手中。入手微沉,冰凉而光滑。琼阿措低头看去,那是一柄短刃。刃鞘纹理细腻如墨,触手温润。她下意识地握住刀柄,缓缓抽出。一声清越的低鸣。刀刃不过尺余,弧度优美流畅,通身是仿佛凝聚了月华的银白色。刃口处却又隐隐流转着幽冷的青芒。“这……”琼阿措有些无措。“送你防身的。”秦淮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异乎寻常的认真。他微微偏过头,看着她被灯光映照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戒备的明澈眼眸,此刻映着漫天灯火,显得迷茫而柔软。“喜欢吗?”他问,声音低沉了些许。琼阿措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刀身,点了点头:“很漂亮……也很厉害。谢谢你,秦淮。”秦淮似乎松了口气,脸上又挂起那种玩味的笑容:“光谢谢就完了?”他往前凑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琼阿措能清晰地看到他碧眸中映出的,自己惊讶的脸,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气息。“小妖怪,”秦淮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琼阿措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短刃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本能地抬眼看向秦淮。他离得很近,碧色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紧张。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的调笑,而是认真的,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喜欢……秦淮?喜欢吗?这个念头在琼阿措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带来的却并非悸动。她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眼前的这张俊朗不羁的脸,似乎模糊了一瞬,被另一张清冷俊美的脸所取代。是初见时清冷疏离,拒人千里的那个人。是后来熟悉后眼中总是带着她看不懂复杂情绪的那个人。也是在无数个午夜梦回,让她心口莫名酸涩又隐隐作痛的那个人。是……卫昭。更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冰冷的地牢,她清晰地记得那种生命随着血液急速流失的无力,记得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卫昭眼中毫无波澜的冷淡……然后……是逃离后,荒野中苏明璃捅了她的那六刀,是彻底的黑暗,和漫长无边的寒冷。再醒来时,她见到的,是秦淮。他看上去……极为憔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守着她,碧绿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担忧。琼阿措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秦淮朝她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都过去了。那个地方,别回去了。”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途停住。“琼阿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跟我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