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有人吗?”她扯着干涩的嗓子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微弱,“能不能……行行好?帮个忙?把我从土里……拔出来?”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几声模糊的虫鸣。琼阿措不死心,又提高了些音量:“救命啊!有没有人管啊!我被活埋了!还埋得很深……”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琼阿措猛地抬头,月光勾勒出来人挺拔清瘦的身影。卫昭披着一件墨色大氅,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夜风拂动他垂落的几缕发丝,更衬得那张脸清绝得不似凡尘中人,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他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她沾满泥土,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滑稽模样上,眼神淡漠疏离,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醒了?”他开口问。琼阿措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醒了醒了。卫大人,早啊。您看这……是不是有点误会?劳驾,能不能先把我挖出来?”卫昭俯下身伸出手,从她脑袋上摘下了几片枯叶。过了半晌,他才再度开口:“不早。你睡了很久。”琼阿措:“……啊?”“从春天睡到了秋天。”“………………哦。”卫昭道:“你妖力耗尽,灵脉枯竭。这土里掺了九转回灵散,可助你的妖力恢复快些。”顿了顿,“别出来,再乱动,就多埋几日。”琼阿措:“……………………”她很想反驳自己不是真的植物,埋土里又不会长出新叶子。但看着卫昭那张冷肃冰寒的脸,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行吧,埋着就埋着,总比在镇妖司的冰牢里强。泥土的凉意似乎真的带着某种温和的地气,缓慢抚慰着她干涸的妖脉和累累伤痕。她安静了一会儿,目光小心地瞟向卫昭。他负手而立,垂眸不语,侧脸显得格外冷硬。像,很像。此情此景,竟让琼阿措产生了片刻恍惚。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像回忆里一样,相拥着述说对彼此的思念。可惜他们彼此心中明了,谁也不会那么做。她忽而想起了昏迷前最后抓住他衣襟时说的话。“卫大人……”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放得很轻,“那个……秦淮呢?他……”卫昭的目光倏地转了过来,眸光沉了一下,如同寒潭投入一颗石子,瞬间又恢复了死寂的平静。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清晰而冰冷:“死了。”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死在了乱葬岗。尸骨无存。”死了?……那还真是可惜了。琼阿措瞳孔微缩,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死了?”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紧,“怎么死的?你亲眼所见?”“镇妖司的人在乱葬岗边缘发现了他的佩剑和残破的衣料碎片,上面沾了极重的怨煞。那种地方,一个活人深入,尸骨无存是寻常事。”卫昭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你很在意?”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只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身体下意识地往土里又缩了缩,仿佛这埋身的泥土能提供一丝虚假的安全感。卫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与疏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庭院。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琼阿措半埋在土里,闭目假寐,努力吸收着地脉灵气恢复妖力。秦淮若真死了,那当时半张符上的气息残留又作何解释?若没死……卫昭为何要骗她?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屋檐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琼阿措猛地睁眼,幽绿的妖瞳在黑暗中闪过警惕的光。“心肝儿?宝贝儿?”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熟悉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在这儿?”秦淮?!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直冲头顶。琼阿措咬着牙,死死盯着屋顶声音传来的地方。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地。借着微弱的月光,琼阿措看清了那张脸。秦淮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嘴角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哟,造型挺别致啊?”秦淮走近,饶有兴致地看着只露个脑袋在外的琼阿措,语气里满是戏谑,“你这养伤的法子,真是别出心裁。”琼阿措盯着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神锐利:“你没死。”秦淮摇了摇手,笑意不减,轻声道:“不不不,我死了。只是因为命硬,阎王爷暂时还不收。”“乱葬岗怎么回事?那半张追魂符怎么在活尸身上?镇魂文被破,怨灵暴动,是不是跟你有关?”琼阿措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怒气,“还有,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