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突然厉喝:“小心背后!”苏纨月从床榻弹起,十指指甲暴涨数寸,泛着青黑毒光。面上布满蛛网状裂纹,隐约可见底下数层陌生的面孔。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还给我……”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喉间挤出咕噜水声,“把人皮……还给我……”卫瑾瑜剑锋一转,霜刃直指苏纨月眉心。谁知她身形诡异地扭曲,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剑锋,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一只利爪擦过他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卫昭趁机将长剑刺入苏纨月的脖颈,青灰色皮肤下没有血液,反而迸出了数张人脸。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镇妖司中的捉妖师破门而入,手中牵着一张泛着金光的巨网。为首的捉妖师厉声喝道:“收!”金网当头罩下,苏纨月发出骇人的尖啸。她周身腾起黑雾,皮肤如蜕皮般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人脸。那些面容或嗔或怨,竟同时睁开流着血泪的眼睛。“你们……都该死……”数百张嘴唇一齐开合,“都该死……”“轰——”,一道惊雷劈开殿顶,暴雨倾泻而下。狂风卷着黑雾,迷得人睁不开眼。雨幕中隐约一道黑影掠过,如烟似雾,裹住了苏纨月。黑雾消散处,只余几片残破的人皮飘落在地,苏纨月已不见踪影。暴雨中的东宫一片狼藉。长乐公主由侍女搀扶着站在廊下,宫钗歪斜,面色惨白如纸。南亭侯府。苏明璃坐在庭院中,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昔日灵动的眸子黯淡无光,“你们果然来了。”“苏小姐。”卫昭面色如常,声音冷淡,“令姐这些年,披了多少张人皮?”苏明璃定定地看着他,揺头轻笑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有画皮赠给她的洛水那张……”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姐姐变美后,太子殿下多看了她两眼……”秦淮把玩着手中折扇,突然“唰”地合上:“所以她就动了歪心思?”“不是的,是父亲逼姐姐每月初七去洛水边……”苏明璃捂住脸,“画皮会为她送来新的美人皮……开始时姐姐因为疼痛,害怕得整夜哭泣,后来……”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秦淮冷声道:“后来她尝到了甜头。”苏明璃猛地抬头:“不是的!姐姐只是……只是不想再被嘲笑相貌平凡……”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到两年前,画皮突然不再出现。姐姐身上的人皮开始腐烂脱落,父亲就……就……”“就亲自抓来活人剥皮?”秦淮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么说来,横竖都是你爹和你长姐的过错,苏小姐倒是无辜的了?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为何不说?”“我不能说!”苏明璃突然喊叫起来,“父亲说,如果我说了,下一个被剥皮的就是我!我偷偷放走过几个姑娘,只是姐姐……姐姐她已经被画皮吃空了……”卫昭冷冷道:“剥皮的地点呢?在哪?”南亭侯府暗室入口藏在祠堂牌位之后。机关开启的瞬间,腐臭气息如实质般涌出,熏得人几欲作呕。看清四周后,饶是见多识广的捉妖师也倒抽冷气。卫昭以袖掩鼻,率先踏入石阶。火把照亮处,四壁挂满半透明的人皮,像晾晒的宣纸随风轻晃。每张皮的天灵盖都留着整齐的圆形切口,仿佛被什么利器剜去过什么。暗室中央堆着山般的骸骨,骨堆顶端摆着个鎏金铜盆,盆中几近干涸的血液里泡着各式精巧刀具。火光照亮最里侧一面铜镜,与东宫那面形制相同。秦淮用指尖轻触镜面,顿时有女子哭嚎声炸响:“救命!我不想死!”“太子妃饶命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痛!”卫昭在骨堆旁发现一本册子。翻开泛黄纸页,竟是苏纨月这些年的换皮记录。最初几页字迹工整,写着某年某月获画皮赠的某家小姐人皮;到后来渐渐潦草,近两年的记录更是触目惊心:“三月十七,西市绸缎商女,年十六,肤若凝脂……挣扎过甚,右臂皮损……”“四月廿九,城南秀才妹,眉心有朱砂痣……哭求许久,纨月心软,吾亲自动手……”最后一条停在半月前:“六月朔望,寻得与已故太子妃三分相似者,然纨月忽发癫狂,撕毁此皮……”卫昭指尖一颤。“找到了!”一个捉妖师从骸骨堆中拖出铁箱。箱中整齐码放着数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团模糊白光,隐约能辨出人形轮廓。秦淮眉头紧皱,冷冷道:“抽魂夺魄,永世不得超生。多大的仇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