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战场上吞噬了一切,她跪在满地尸骸之间,浑身浴血,抬头望见光。仙门修士的剑光,一位仙风道骨的仙长。他一袭道袍,白衣翻飞,手执长剑,所过之处魔兵尽退,仿佛凡尘不染的天人。他轻易摧毁了囚笼,然而,在她颤抖着以为自己终于获救之时,那位仙长却未曾将她带走。他只是俯身递给她一柄剑,语气清淡却坚定:“你并非生来卑微。你的剑,今后由你自己来握。”那时的她仍是个懵懂的少女,满目血色,尚未知晓修行之路的艰难。她本以为自己被救赎了,可仙长却未曾施舍怜悯,而是将选择交还给了她。他救了她,却未曾施舍她,他给了她剑,也给了她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利。她握住了那把剑,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最终回到合欢宗,拼尽全力修行,终于站上了宗门之巅,执掌合欢宗。可那位仙长……再未曾见过。宁清远仙长。她曾数次试图打听他的下落,亦曾在数次大战的战报中寻觅过他的名字,却始终无果。后来,她终于得知,那位无情道的仙长已有道侣,娶妻生子,涉足红尘情爱。她以为,这段往事会随岁月湮灭,然而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眼前的这名“圣女”如此不同。因为,她是那位仙长的血脉。她终于找到了他留在这世上的遗珠。合欢宗主静静望着宁鸢,眼底的情绪复杂而晦暗。她并未曾流露太多哀思,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这个与“他”如此相似的人,仿佛隔着时光,看到了某个未曾成真的幻梦。宁鸢亦沉默地望着她,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瞬。他以魔尊身份行走江湖时,幻化有九九八十一张脸,应是没有真容示过这位合欢宗主。而且,时妄当年逼他上凤凰山时,她大概也是不在的。良久,他垂眸,声音淡淡地问:“那……我父亲他,叫什么?”墨琴怔然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似是在自嘲:“你该去问你的母亲。”她知道那个名字,可她并未说出口。她知道,终究,她不过是那位仙长人生长河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她唯一留下的,只是她自己。宁鸢心想,问他母亲,他母亲又是谁?“所以,你其实早就认出我是谁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笃定,像是一记直指核心的剑锋,试图戳破合欢宗主最后的隐瞒。墨琴却没有否认,她只是微微一笑,神态依旧淡然:“是。”空气中一瞬间陷入沉寂。时妄站在宁鸢的身侧,眼神扫过宗主,目光锐利如刀,似是要从她的表情中撕扯出一丝可疑。他眸光如霜:“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选他做圣女?”合欢宗主抬眸,眼神深远,仿佛望向的不是大殿,而是极遥远的过去。她缓缓开口,声音清缓如流水,带着叹息——“因为我欠他一个承诺。”宁鸢微微一怔,眉头轻蹙。宗主轻叹,语气温柔而淡然,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教会了我什么是选择。我曾立誓,若有朝一日能执掌合欢宗,我便不会让任何人因身份、因出身而受苦。”她垂眸,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像是被压抑许久的愧疚和遗憾。“可我终究未能救回我的同伴,也未能阻止合欢宗变成旁人眼中的‘淫窟’。更无力改变世人的偏见。”她话语停顿了一瞬,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在压下心中的某种情绪。“但如今,我终于能守护一次自己曾立下的誓言。”她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宁鸢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琉璃心灯,既然与你契合,那便该归你。”合欢宗弟子们沉默地看着宗主,没有人敢反驳她的决定,甚至有些人眼中隐隐浮现复杂的情绪——他们从未听宗主提起过这些过往,也从未想过,合欢宗的传承,会在这一日被打破。墨琴嘴角微微弯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决绝:“你走了,我合欢宗确无圣女了……”她顿了顿,目光平静,似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缓缓开口——“但这样也好,合欢宗不必再受圣女一制的束缚。”这句话落下,全场哗然!“宗主?!您是说——”“可是圣女之位……若无圣女——”众弟子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宗主,这个决定未免太过惊世骇俗!然而,合欢宗主只是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她的神情始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宁鸢身上,轻轻一笑,像是看着自己的一个晚辈,语气柔和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