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吱呀几声,从里间打开,让人感到奇异的是,屋内并非暖香盈盈,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阿离壮胆踏入,顿时有一阵清脆而诡异的铃音传来,随之,阿离发觉这一小间屋子里,竟然暗藏着另一方天地。“是乾坤阵法。”祁渊在身后解释。乾坤里天地现,仙人创乾坤袋以承万物,自有用乾坤阵法装下一方世界。二人跟随那阵诡异铃音入场,不出十步,便像是来到了一个集市上。一条长街,一个市集。这集市看上去极为普通,街边的摊子里是凡间常见的吃食、玩具,有几家卖花灯的极为耀眼,想来是因为四周黑暗太浓稠,而花灯里烛火灼灼,刺人眼睛。每一位前来的面具客人都会带上一盏花灯,因此踏入漫长无尽的游街之路。二人置身游街队伍旁,发现这些妖怪竟都似木偶般,动作麻木,无感无知。“怎么回事?”“是花灯。”听完,阿离作势去抢他们的花灯,在手触及花灯的一瞬间,一整条队伍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然停下,纷纷扭头盯着她。说时迟那时快,祁渊一个箭步,便把阿离提回了原位,这条队伍才得以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行走。阿离怔了怔,显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祁渊抬手理了理她被弄乱的发丝,“看来这花灯碰不到,走吧,去看看花灯里有何玄机。”二人寻到一家花灯店铺,走近,想要一探究竟。走近之后却发现,那些店家的身影竟都是用纸糊出来的,看上去很是骇人。阿离试着去将摊位上的花灯拿走,谁知那轻盈盈的花灯却纹丝不动。破解之法她在一些凡间小说话本里有研究过。“老板,花灯怎么卖?”像是一位寻常旅客,阿离强忍心中不适向卖花灯的纸人问道。但出乎预料,那纸糊的人竟然开始说话了。“不贵不贵,我这儿的花灯只需十文,姑娘要不要来一盏?”是一句亲切的话语,但听来十分生硬,最诡异的是,这纸人不会动,像一桩木头一样杵在那儿,没有嘴巴开合,这一句话音一时不知是从何处蹦出。阿离似被吓住了,祁渊注意到她的肩膀爱面子地颤了颤。“要两盏狐狸花灯。”听是熟悉的声音,阿离松了口气,转眸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狐狸花灯埋在众多亮晃晃的花灯里,一眼瞧去是根本注意不到的。但祁渊却一眼找到,还说要两盏……祁渊有模有样地将二十文钱放在纸人身前。下一秒,两个狐狸花灯从花灯中飘出,来在两人面前,那纸人又道:“愿公子和小姐永结同心,生死不离。”永结同心,生死不离。当真是一句好话。但这句好话竟是从一个不长嘴的纸人身上说出,便难免有些毛骨悚然了。两人接住飘来的狐狸花灯,加入了庞大的花灯队伍。这里如地狱般黑暗,莹莹花灯创下蜿蜒长河,默言如斯,好似地府前奈何下忘川河。祁渊身长玉立,左手将宽大袖袍别于身后,右手提灯引路,墨发虽不能随风飘逸却也如神明般清风朗月,阿离盯着他宽大的脊背,少见的分心出神。这条队伍连绵不绝,一时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头。周围之人皆是沉默不语,诡异万分,好似被剥了灵魂只余一具空壳般。阿离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某人像极了背后长眼,突然用那空闲的左手握住阿离的冰冷掌心,抚慰心灵的温热传递过来,阿离比方才更愣了一下。凡间总传狐狸精爱扮成貌美女子勾引年轻男子吸其精血提升修为,此言不虚,但阿离没那么干过,可自从遇见祁渊,她突然很想当一回传说里祸国殃民的妲己皇后,可祁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士,祸国殃民不成,只能沦为平凡妇人,烧茶做饭。祁渊很爱喝茶,但不大爱吃饭。阿离很爱吃饭,但不大爱喝茶。他们看似毫不相干,却无奈,心是偏着长的。喜欢是最无从谈起的,亦是最不能仔细斟酌的。总之,他是位貌比神仙的美人,若终有一日,她愿将他带回涂山,好吃好喝的伺候,不愿天长地久,只愿共白头。这是贪念,贪念一旦起了,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还不知道阿离内心阴暗想法的祁渊微微偏头,“这花灯上有毒。”阿离呆着神情看他,透过面具,想象回忆面具之下那张俊俏的脸,“若有一天,你死了,要渡过那阴曹地府里漫漫轮回路,我定然一路杀鬼弑神,与你共寻,看看那地府聚魂之景,是否如今日这般,壮大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