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用力挥鞭子,他们很快就进了城。路边有挑挑子卖菜的,陈唐九让秤砣顺便买点菜,又在路过肉铺时割了一斤五花肉,省得老光头还得现出来买。家里一切如故,陈岸在扫院子,宁宁在晒被子,并没因为他这个主人不在家而有半点懈怠。见他们回来了,陈岸放下扫帚嘘寒问暖,宁宁和秤砣牵在一起又蹦又跳。陈唐九一点也没觉得累,下午一个人晃悠着去了长风镖局。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闵瑾砚,吃饭时问过陈岸,他说最近没听到闵老板那头有什么动静,所以只好来找苏行打听。天儿热,长风镖局门前的旗子耷拉着,时不时有气无力地跟着风动弹一下。院里有几个人在“嘿嘿哈哈”地练武,都光着膀子露出级精壮的肌肉,汗珠顺着分明的肌理蜿蜒而下,在太阳下泛着亮晶晶的光。苏行躲在屋檐的影子下面乘凉,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喝茶嗑瓜子,顺便咽下即将流出来的哈喇子。陈唐九看到他色眯眯的小眼神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明显不太够用,站在门口笑得不行。终于,苏行的目光穿过一众男色看到了他,“哎呀”一声,丢下瓜子乐不可支地跑过来,“腾”的一下就搂上了他的脖子。“小九!可想死我了!”苏行捏起自己薄薄的肚皮,“我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看,都瘦了!”“是吗?”陈唐九往院子里抬了抬眼神,“我哪有这些好看?你整天对着他们,还能想起我吗?”苏行给了他胸口一拳:“找打啊你!”然后就笑嘻嘻挎住他的胳膊往里拽。苏行的臂弯紧紧勾着,胸膛亲昵地贴在他的胳膊上,陈唐九突然愣了愣。这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呢?自己在蓬莱的时候这么搀三火的胳膊好几次!完了完了完了,这么小鸟依人的动作自己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太丢人了!一定是被苏行传染了!从兴高采烈到如丧考妣只需要一个念头,跟好友重逢的喜悦彻底没了,随手把手里提着的红木盒子塞给他,蔫儿了吧唧的坐到太师椅上望天。“哟,大灵芝!”苏行打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小九啊,铁公鸡拔毛啦,竟然带这么贵重的特产回来!”“这趟差点连命都没了,我想开了,钱财身外物,花了就得了,没花出去的留着也是废物。”苏行注意到他有气无力的,问:“怎么了?这趟很凶险啊?找着棺材了没有啊?”“可别提了!”一提这个,陈唐九挣扎着坐起来,把到蓬莱县后遇到的危险全跟他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大战蝙蝠时多么英勇,听得苏行瞪着圆眼睛直抽冷气。“这这这,怎么这么晦气啊!咱们得好好给你接个风!”苏行说着喊住一名路过的镖师,“狗子,你去趟警署找柳署长,告诉他小九回来了,晚上上品楼我安排!”陈唐九问:“闵老板呢?他好了没?”“他还在鬼市混呢!”说起这个,苏行一肚子气,“姓寒的都说他的咒解了,好几次打发他走,可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非要等三火回来再出来,你说说他,好好的布行交给别人打理,买卖比原先差那么多也不管,自己在那鬼都不去的破客栈当伙计,我看他再不出来,身上就要长灵芝了!”看样闵老板是真让姓张的吓到了,那么温文尔雅的闵老板啊……陈唐九心里不是滋味:“苏少爷,我看今晚也别接风了,一块儿去鬼市看闵老板吧?我回去喊上三火,咱接他回家!”“那……”苏行脑子很活络,很快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咱们这样,鬼市一开就去接他,然后再去上品楼,我回头去跟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晚点打烊,大不了多出点钱呗!”“也行!”陈唐九看了眼偏西的日头,“那我现在回去找三火!”两个人约好到了鬼市开的时辰再在石头胡同口见,就各干各的去了。鬼市依旧是老样子,无声却又忙碌,苏行这三个月来了不知多少回,就跟到了自家后花园一样,带着他们直奔昱玄客栈。三火事先叮嘱过陈唐九,让他不要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尤其是神降门的事。陈唐九也明白,如今世道不比当初,树大招风,神降门可能不愿意高调行事,所以他没对苏行提起。昱玄客栈的三盏风灯还那么挂着,照不出太远,惨白得慎人。苏行蹦上缺了口的台阶,一掌推开门:“闵瑾砚,看看谁回来了!”闵瑾砚正坐在客栈大堂,面前桌子上摆着一排黄铜酒壶,他正拿着抹布擦上面的陈年老垢,那些酒壶看着可有年头了,有的地方都开了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