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都这年头了,济南这边还有没开化的清代遗民?陈唐九挤过人群,也不知该往哪走,突然台上大喝一声“呔,着箭”,脑后“咻”的一声,一支箭擦着他的汗毛射进旁边的柱子,箭尾还在“嗡嗡”震动。陈唐九差点蹦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一回头,却看到台上的几个人不动了,射箭那名小生额角挂着的汗珠正缓缓往下滑,刚才闹腾的锣鼓点也停了。可台下的人依旧对着台上评头论足,不时爆发出喝彩。眼下的场景极其诡异,就好像,台上台下是两个时空。陈唐九觉得这一定是神降门搞的鬼,那天三火说过,进鬼楼的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神让人看到什么,人就能看到什么。所以,到底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些。他试着喊:“有人吗?在下傀门……”台上却又唱了起来——啊,那贼哪里去了?飞在半空中去了!待我用穿云箭射他便了,呔,着箭!“咻”,“咚”。第二支箭紧贴着第一支箭的位置钉进去,而台上的人又不动了。陈唐九额头冒汗,赶紧恭恭敬敬喊:“在下傀门陈唐九,来找贵掌门寒星鸠……”啊,那贼哪里去了?飞在半空中去了!待我用穿云箭射他便了,呔,着箭!第三支箭朝着陈唐九的胸口来的,他敏捷闪身,掉头就跑。身后,戏台上又唱了起来——双膝跪在尘埃地,愿同心来合拜盟。……陈唐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确定身后再没危险,才停在一座拱桥上,弯下腰,喘的肺都要炸了。寒星鸠你算个什么掌门啊?提起来都没人买账!“刘妈,买把菜吗?新鲜!”忽然听到有人吆喝,他顺着声望去,见到一个挑着菜的中年汉子正放下担子,朝一个皱纹横生的老妇人打招呼。老妇人一瘸一拐,却走得很急,不耐烦地冲他挥手:“哎哎,走开,不买不买!”路过汉子身边时,被他的扁担绊了一下,裹着的衣襟里掉出一把菜刀来,刃口全是血,老妇人的衣服内里也全是血。卖菜的汉子愣了愣,惊叫声还没发出,老妇人突然弯腰捞起刀,劈向他的脑袋。“铛啷啷”,汉子手里攥着的铜板顺着木板纹路滚进河里。“咕噜噜”,汉子的脑袋滚到陈唐九脚边。老妇人的凶狠目光顺着脑袋跟过来,瞳仁在惨白的眼珠上汇聚成一点,最后完全消失时,慢慢朝他举起刀:“他得死,你也得死,看到的都得死——”陈唐九:“……”跑出好几条街,躲进了一个屋檐下,终于把她给甩掉了。患病期间这么个跑法真的要死人,他感觉自己喘得像那条被隔壁大黄追出八条街的野狗,这时,头顶忽然掉下来个小石子,正好砸在他肩膀上。瓦片上居然趴着个瘦巴巴的年轻人,背上系着格子包袱,包袱里露出半串玛瑙珠子,光天化日的就那么挂在房檐上,大头朝下往这家的窗户里看。是个贼啊?眼看被陈唐九撞破,他:“嘘——”陈唐九侧着耳朵跟房顶上的人一起听,这回听得真真儿的。房子里,一男一女正大声密谋,说要毒死老爹,早点拿到他的家产。房顶上的贼“嘿嘿嘿”地笑,陈唐九不明白他傻乐个什么,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幻觉,所以没放在心上,只想离开。刚出院子,那贼脚一滑,惨叫着摔了下来,屋里的男主人听到动静提着铲子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戳。那贼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血顺着排雨的沟槽流出来,旁边的路人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干各自的事。陈唐九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边走边告诉自己,是幻觉,全是幻觉。这是个什么世界?全员恶人?回城门,快点回城门,城门应该就是鬼楼的大门,从那出去准没错!身后脚步声凌乱,却是那男主人提着滴血的铲子追过来了。“抓住他,他跟飞贼是一伙儿的!”“……”陈唐九无语凝噎,只管顺着原路往回跑,在靠近木拱桥时,发现方才被杀死的卖菜汉子尸体不见了,血也没有一滴。他晕乎乎冲上桥,却见到方才那汉子一前一后挑着两筐水灵灵的菜从另一侧走过来,粗声大笑地吆喝:“刘妈,买把菜吗?新鲜!”陈唐九背靠着桥柱,狠狠咽下一口唾沫,慢慢转头看桥的另一端。老妇人正急急忙忙跑上桥,不耐烦地说:“哎哎,走开,不买不买!”陈唐九不想再看一遍了,从卖菜的汉子身边挤过去,哪知却不小心撞翻了他的菜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