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们都、都死……死了。”“谢、谢之、谢之晏丢、丢了。”她说得很艰难,众人众鬼却都很耐心地听着。青淮泪水无声地流,很想问问她,嗓音未何——“我、我被、被人投了、投了毒。嗓子、嗓子坏了。”李知行听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了,你别说了。”众人心疼赵锦繁,也想知道故事的后续。谪仙这一打断,引得爱听故事的鬼客们不满,却见他神色不改,从怀中掏出一物。一本状若雪瓣的书。李知行翻开,随意撕下一张,揉作一团,递给她,轻声道:“将这纸张攥在手心。护好嗓子,在心里说,书会显现出来。”赵锦繁依言照做,在心中默默说着。摊开书上呈现出一行又一行的字:“我找不到谢之晏,等不到你,和班中的人一起上了断头台。我们死后怨恨积聚,班中人将怨恨附于我身,我成了厉鬼,杀了官府中的很多人。”“我被遣送到了鬼门关,忘了生前的记忆,成了客栈的堂倌。”“阎王说,待我见到因缘之结,便会想起生前。”赵锦繁抓牢手中的小影人,“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要尽数忘了……”青淮攥紧了拳头,怒火中烧。闻故看着他,却忽然一笑,出声问:“后悔死吗?”话未落,青淮看了过来。叶青盏慌忙捂住了闻故的口唇,尬笑道:“他什么都没说。”闻故侧眸看向她,未作反抗。在青淮出口前,李知行合上了书,望了一眼天,月盈。对着青淮道:“眼下不是争论之时,”又看向二楼的鬼客,大声道,“先前忘记告诉你们,鬼门关渡关的时限为七日,你们若入了境,切莫故作拖延,忆起来一定要告诉我们。”鬼客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叶青盏一直留意着青淮,想了想,跑到他跟前,对血气上头的少年人道:“你已破境渡关,眼下生气无济于事,还不如早点问清赵班主后来的事,好早日查清谢之晏的去处。”顿了顿,叶青盏有些迟疑,片刻又道:“如果可以的话,代我问问,我父母……叶员外和江氏后来如何了……”青淮怒意散了些,怕她想到伤心事,打断了她,问道:“她如今这般,要我如何逼问?她说话都——”“写字。”闻故掠过他的身侧,声音冷冷,“蠢。”说完,不顾身边人反应,抬步迈上二楼的阶梯。叶青盏拍了下青淮的肩,也道:“对,没有谪仙的书帮忙,赵班主也可以慢慢写字告诉你。等你们的好消息,”她甫一劝慰完,便提着裙子去追闻故,“你怎么突然上楼了?”闻故望着二楼一间门紧闭的厢房,目色深沉,道:“少了一只鬼。”李知行本还在戏台站着,听到闻故之语,也拍了拍青淮的肩,笑着道:“照顾好赵班主,多帮帮三娘。”在戏台后独自斟酒,对月自饮的扈三娘,听到谪仙之语,唇角笑意难掩:“还算有良心。”“阿秋!”和叶青盏并肩而行的谪仙打了个突然打了个喷嚏,踩空了一级阶梯。欲倒之际,叶青盏扶了下他,关切地问:“谪仙,你没事吧?”李知行站稳后道:“没事。”叶青盏收回手,忽然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她循声望去,看到二楼方才那扇紧闭的厢房门开了。随之而来,是从房中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机杼声。嗒——嗒——锦绣声(一)人有善恶之分,妖自然也……房中传来的机杼声飘荡在三人的耳边。闻故脚步微顿,向后看了一眼慢他两个木阶的人。叶青盏对上他的目光,加快了步子,同他并肩。李知行被落在后头,扶着栏杆。待人到了身边,闻故小声道:“跟紧。”叶青盏点了点头,他继续沿着木阶向上走。身侧的叶青盏跟着他,慢慢抬着脚步。嗒——嗒——这机杼声,一下又一下地很有韵律,就像是有人正坐在织布机前,脚踩踏板,手投梭子,有条不紊地运作着。随着这声音,两人一仙随轻步至厢房门口,叶青盏抬眸看了眼门侧挂着的房牌——千丝万缕。她稍加思索,记起这是墨知的房间。叶青盏微微探头向里面看去,屋内烛光闪闪,照在一身焦黑的鬼身上,两只只依稀辨得出形状的枯骨手,正放在织布机,一下又一下地引着线。视线继续往下,如叶青盏所料,织布机前的鬼脚下没有影子。这焦黑的骷髅她也为其取了名,因为通体似被火燎,肉身损坏程度可谓是惨烈,只能看得出人样,实难辨别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