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相视一眼,向后撤退。待其退至几步开外,阿羊忽又从袖中甩出一物。霎时空中白雾飞扬,扰乱了众人的视线。待纷纷落尘散开,将领还在,阿羊却已无影无踪。官兵们气急败坏,树下观了许久的白狐博士,将手从宽袖中拿出,抬手指了下。官兵们意会,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追去。结界中的几人,作为旁观者,在白尘之外也看清了阿羊的去向,先官兵一步跟上了阿羊。许是受了伤,阿羊行得并不快,眼看着官兵就要追上,叶青盏焦急道:“阿羊你可千万不能停下啊,后面的人要快追上了。”闻言青淮却浅笑了下,道:“他是去寻死,已经很着急了。”众人:“……”李知行心道:不想活了为何方才拼得那么狠?叶青盏顿了下,眨着眼睛道:“我什么都没说。”一旁的闻故却一改为往日漠然的态度,盯向他,问:“为何要像个懦夫一样,去寻死?”“懦夫?”青淮仍然笑着,道,“对啊,我本就是个懦夫。没有帮母亲报仇,不敢反抗大人,又杀不了狐博士,更没有……没有护住我想要守护之人。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懦夫。”闻故看了他一眼,又道:“活着才能报仇。”青淮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向跑到了竹溪前的阿羊。阿羊拖着血窟窿散布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在竹溪水畔站定,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声,神色如这无波无澜的水面,平静得没有涟漪。他问:“我该活着吗?”清溪不语,风声过耳。“承诺无一兑现。”青衣拂地,长袖沾血,少年纵身一跃。“要是我是个影人就好了。”幻境碎,结界破。几人来不及叹惋,落脚的地方便成了红尘客栈的戏台。台下客只有两鬼,一是扈三娘,一是堂中倌。“恭喜各位啊,顺利回来了。”三娘红唇轻启,笑意灿灿。这一笑,倒是冲淡了妆容的奇异。叶青盏忙道:“谢谢三娘,关中一切可好?鬼客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语落,她抬头去看二楼,形态各异,容貌不同的鬼们,也趴在栏杆上笑着看她。牙齿白亮亮的,笑容阴森森的。视线对上闻故的目光时,又整齐划一的将头调转了方向。三娘笑着道:“都很听话。”谪仙在台上望着她,愣神一刻,赶忙往前几步,问:“三娘,关中过了几日了?”见俊俏书生朝着她来,三娘眉梢带喜,也往前走,听清他问的后,停下了脚步,不高兴道:“两日。”话落李知行眉间一松,抚着心口道:“还好还好。”说完便朝着青淮走去,抬手就在他额上弹了下,“下次别给我装。”又从袖中快速掏出两件东西,塞进他的怀中,“不对,没有下次!”被敲打了的青淮也不恼,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小影人,听李知行又道:“按理说幻境中的东西是带不出来的,但谁叫本仙神通广大,就是不按道理来呢。”说这话李知行其实很心虚,不是他神通广大,是他的“无字雪书”能装得下万物。此次被贬,天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同意他带出来。李知行抚了下心口,怀中的书还在。他长舒一口气,忽然记起三娘还被他晾在台下,他还想问问她的伤势如何了呢?赶忙转身去寻——哪还有什么人。这是……被气走了吗?李知行用眼神问台下的小姑娘,却发现她空洞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阿羊。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小影人。姑娘看了会儿,开始慢慢走动,从台侧的阶梯上来,一直走到青淮的跟前,看着他,忽然开口问:“你、你、你是、你是阿、阿羊……阿羊吗?”吐字艰难,声音呕哑如破锣,听得众人头皮一阵发麻。青淮闻之抬起头,看向她。须臾后,身子忽然趔趄了下,颤着声,小心翼翼道:“锦、锦繁班主?”叶青盏同闻故相视一眼,前者惊喜,后者静观。谪仙也是一惊,停下了寻找三娘身影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两人”。幻境之中,人人皆是一片剪影。说起来,他们都未曾见过赵锦繁的真容。堂倌女子面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却难掩容颜的英气昳丽。空落落的眼神忽然亮堂了起来,就像是被春色点染,眼角却猝然滑落出一滴泪来,落在眼前人的手背上。青淮心头被烫了下。赵锦繁拉住他的手,声音艰涩道:“你、你、你终于来、来找我、我、我们……”尾音很轻,几乎要被吞食。随着“们”字出口,她的头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