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谪仙坐得舒坦,准备好听故事了。抬头望了望月亮,叶青盏靠着闻故,诉说阿羊的过往。少年掷地有声却只为杀一人,闻故和叶青盏相视一眼,再看向阿羊时,天地便发生了变化。荒野绿林、村落人家不再,他们置身在一条街市,正对着一个巷口,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忽而传来一道声音:“叫你偷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克死爹娘的煞星!”嘻笑声听起来刺耳无比,少年怒吼随之而来:“你说什么!”“别提他们……”打斗声传来,叶青盏看了一眼闻故,后者拉起她的手腕,朝巷子深处跑去。少年脸嵌在泥土中,头被人踩着、踏着,跪倒在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脚下。跑进巷子里的两人撞见了少年最狼狈的一面,叶青盏挣脱开闻故的手,扑上前去,双手推着那人踩着少年头颅的脚,却是一空。无能为力。她总是忘了这是阿羊的梦。闻故拉她起来,见她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珠,金莹剔透,他不由地伸手为她拂去,心想着:真爱哭,总是做这些无用的事……又忽然想到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沦落至此,她也会护住他吗?闻故摇了摇头,打散了脑中荒唐的念头。同身侧抽泣的姑娘一道看向这几人。“怎么,还不让人说了,”满脸横肉的男人肥大的脚又往少年的脸上用力一踩,讥讽道,“偷客人钱袋的时候怎么不硬气,说到你死了的爹娘就犯混啊!”少年挣扎了几下。“啊?还不服?”站着的男人又往少年腹背上踢了几脚。他浑身颤动,目含烈火却紧咬牙关。“好呀,是块硬骨头,”踩着少年头颅的男人一把扯起少年头发,笑得像个恶鬼,“大人最喜欢你这种有脾气的小贱骨头了,”一把松开拽着少年头皮的手,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人道,“带走。”泪干在脸上,叶青盏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嘟囔了一句:“大人、大人是谁?”闻故未应,两人并肩跟上拖着少年向前的几人。越往前,狭窄的小道两旁房屋便不断塌陷,不过须臾,小巷变成了一间密室,又随着刀起刀落,变为了哀嚎不断的灵堂。白烛明灭中,四周又成了血流成河的高门阔府,一人黑衣蒙面,立于尸骨中央,银银刀刃闪着血光,明暗间,死气沉沉的府邸轰然倒塌,又成了一望无垠地旷野,少年满身是血,走在天地间,又猝然倒地,滚落山涧。“你们在梦中到过的地方,都是那小子——”叶青盏说不口,摇头道:“我不想说。”闻故看了她一眼,答道:“杀人的地方。”“他这是被人逼迫当了杀手啊,”谪仙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娃,不无感叹道:“年纪轻轻,杀人如麻,追杀戏子,海角天涯。”“这……”李知行晃荡着脚,在风吹叶响中,又问:“那个大人,你们在梦中没有见到吗?”叶青盏摇了摇头,可惜道:“每次见他都隔着一道屏风,说话都是手下代为相告,谨慎得紧。”“那他知晓要杀的伶人是谁了吗?”“见都没见过,怎么杀?”李知行又问。“没有,那伶女南下,不知其容,去的地方阿羊也不知道。”“南下……”李知行眼中一亮,忽然想起了谢之晏的日子札记,一拍脑门,兴奋道,“或许谢之晏知道。”闻故淡淡看了谪仙一眼,冷静开口:“知道了又如何,若阿羊是青淮,其心结真是那不知踪迹的伶女的话,想要她死,我们该当如何?”其实这个问题叶青盏也想问,但没成想闻故先问了。她便盘膝托腮看着他,只觉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弦动一样——他要是像今夜一样,多说话就好了。“回凡间一趟,天涯海角追杀她?”少年问得淡然,却让几人心头笼上了一层阴雾。梨园影(十二)四海之内,我本无家。……李知行哑然,真心觉着这解心结是门难为人的活儿,早知道他就好好在天界跑腿了。“谪仙,这鬼门关中的鬼,都是何时离世的?”叶青盏眼珠转动,“如若十五岁的、还是‘叶小姐’的我,同十四、五岁的青淮相识。那位去了南方的伶女,没有遭逢意外的话,应当是活着的。”“活着又如何,你还真想去杀人啊!”李知行打了一个呵欠,看月亮看出了重影,困意袭来,他道:“这鬼门关中的鬼,阎王殿知晓其何时死,但并不会透露其离世的具体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