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上元阴错阳差
熙平元年正月十四日,我和袁侃从洛阳出发,一路向西还是来到了长安。
“幸好赶上了,”袁侃看着各式的花灯,笑着赞道:“长安果然名不虚传,你看这是,兔子?”
袁侃比我年长三岁,事事稳重沉着,宠辱皆不惊,行事现实,偏偏有颗细腻的心,喜欢动物,尤其是又弱又小又无辜的动物。
有一日袁侃的家仆在树上掏了一窝鸟蛋,母鸟停在窗沿上不肯离开,袁侃知道後命人痛打了家仆一顿逐出了府,自己搬了梯子将鸟蛋放在树上,谁知母鸟直愣愣的向他扑来,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了了下来,直接摔断了一条腿,在家中躺了半年之久。
而我恰恰相反,我喜欢凶悍的动物,曾经最喜欢狩猎,所以我对这兔子造型的花灯并不感兴趣,淡淡的应付道:“你喜欢的话就买了吧。”
袁侃笑嘻嘻的拉了拉我的衣袖:“自己买多没意思,阿溪。。。。。。”
我诧异的望着撒娇的袁侃,忙不叠的将衣袖扯出来道:“我买就是了。”
兔子花灯买了,袁侃一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拎在手里,大摇大摆的走在繁华的街市上,擦肩而过的都是小孩子艳羡的目光,我的心中闪过的只有两个字:幼稚。
林瀚升就不会如此幼稚。
有一年上元节,我死缠烂打才将林瀚升拖出家,溪源县的上元节没有长安的繁华,花灯也只有老样式,如一个模子扎起来,寻了半夜我才找到了一盏牡丹花的花灯,正在我想买下来时,老板说这盏花灯不卖,谁猜中了他所有的灯谜就送给谁。
我随手翻开一个,上面写着:
打我知晓,背後有人挑;因何出门来,为指路一条。(打一物)
我呵呵尴尬一笑,立马盖上,扭头看向林瀚升:“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们走吧。”
“灯笼。”
我一时没有听懂,他又重复道:“谜底是灯笼。”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对视片刻,我忙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阿升啊,你瞧那牡丹灯,喜不喜欢?”
花灯下我看不清他眸中的笑意,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我,还是解开了所有的谜底,为我赢得了一盏牡丹灯,不知是不是羞拈,他死活不肯拎着花灯。
我瞥向淡然自若的袁侃,低声喃喃自语道:“怎麽又想到他了呢。。。。。”
“这位姑娘和公子请留步,主子有请,请随我这边来。”
前方一个身着华丽衣衫的侍女拦住了我们的路,我与袁侃对视一眼,我乐的一笑,用胳膊肘捣了捣袁侃的腹部,揶揄道:“袁大公子,你不是说你没有来过长安,怎麽还有风流债?”
袁侃斜眼看了我一眼,轻声咳嗽一声,笑道:“你家主子是那位,会不会认错了人,冤枉了在下?”
侍女从盯在袁侃身上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指着我道:“我家主子见的不是公子,而是这位姑娘。”
袁侃也是一怔,随即他的目光变深,牵起我的手,含情脉脉道:“阿溪,这可不是我的风流债了,大约是你的了,罢了,我陪你走一遭吧。”
长安城认识我的人?我的脑中闪过一道身影,难道是他?
侍女的目光扫过我与袁侃,还有袁侃牵起的手,垂眸恭敬道:“那公子和姑娘有请。”
她带着我们走过繁华的街道,越走越偏僻,灯光越来越远,直到走到远处的桥边奢华的马车前,她停住了脚步,对马车的人道:“主子,他们来了。”
这一路,袁侃一直牵着我的手,我能听见胸腔里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手掌心也沁出了汗,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马车里的那个人是他还是不是他。
“姑娘可姓桓,一个溪字?”
里面的人开口了,她一出声仿佛令我的幻影化成了泡沫,她不是他。
良久我才轻声嗯了一声算回答,问道:“不知你是谁,为什麽会认识我?”
里面的人比我沉默的时间更久,良久她轻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笑声中伴随着她的声音:“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儿。”
她撩开了车帘,缓缓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是个美人,又并非传统意义的美人,她的眸子很亮也很锋利,身姿并不柔弱,她的一步步走出了杀伐果断,停到了我和袁侃的面前。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看了一眼袁侃,摇摇头:“从未见过小姐。”
她唇角勾着笑:“我见过你。。。。。。你的画像,那副画像栩栩如生,能令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你,连你眼角的那颗小小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