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侃也不等我回答,对小贩道:“来两串糖葫芦。”
“好勒,您自己挑吧,我们家的糖葫芦不是自吹啊,都是回头客,看您面生的很,不是本地人吧?”
袁侃点点头。
“是买给那位姑娘的吧?这样,我再多给你一根。”
“那就多谢老板了。”袁侃将钱递过去,然後接过包好的糖葫芦,递到我手中,“吃吧。”
我不见得有多喜欢吃糖葫芦,只不过这些都是袁侃的心意,笨拙但是真诚,就像五年前的林瀚升一样。
林瀚升,陪伴我前半生的人。
那日阿爹像往常在商铺前施粥,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心也加入了仆人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瀚升,我觉得他很可怜。
不久阿爹送我去了书院,在那里我再次见到了林瀚升,他是整个书院里读书最博学的学生,先生的每个问题林瀚升都知道答案,我觉得他很厉害。
有个词叫鹤立鸡群,没错,林瀚砚就是那只昂头挺胸的白鹤,其他人就是那群啄来啄去的鸡群,尤其知道林瀚砚家中贫寒又是带罪之身,更是孤立他欺负他,而林瀚砚一言不发。
有一日我被先生罚抄留在了书院,阿爹来接我的路上捡到了被打晕的林瀚砚,于是将他阿娘一起接回了府中,安置西苑的隔壁,西苑正是我的住所。
平日里我最喜欢爬上不高不矮的院墙,有一日我看到了盘腿坐在墙下读书的林瀚砚,听到声音他擡起头望过来。
那一眼并不是初见,可还是直击我的心,我听见我的心砰砰的狂跳起来,展颜露出大大的笑:“你好啊,林瀚砚。”
不知是不是被我吓住了,他只傻乎乎道:“好啊,桓小姐。”
我瘪瘪嘴,双手托着下巴,晃动着双腿道:“我叫桓溪,你叫我阿溪好了。”
他又不说话了,垂着脑袋,左脚在地上转了转啊,在那里转出一个小坑,他都没喊我“阿溪”。
等他伤好了,阿爹还是让他们母子留在了府中,因为阿爹看中了林瀚砚小小年纪的才华,决定将他留下来当我的伴读,林瀚砚的阿娘也留在了家里的厨房。
伴读是什麽,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但是被先生提问时林瀚砚就是我的外挂,还有时不时的考试,多少还能抄抄林瀚砚的答案,日子久了,我越来越依赖他,我想如果林瀚砚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可伴读就是伴读,有一日伴读有了功名,他就不是我的伴读了。
林瀚砚是溪源县最年轻的秀才,是书院先生最得意的门生,所有人都对林瀚砚抱有期望,自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一时间所有人都劝林瀚砚离开桓家,因为我们是商人。
商人和读书人,就是泥与云,哪怕商人再富有,读书人再落魄。
有一日我问林瀚砚:“如果有一日你高中了,你最想要什麽?”
我还记得他望向我的目光柔和静谧,他的眸子里深深的映着我,衔笑道:“到那时,我们成亲吧。”
我都惊呆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麽?”
他拉起我的手,不自然的别开脸,红着耳根保证道:“你等我从长安回来,好不好?”
我怎麽回答来着,我说万一你高中状元不回来怎麽办,他说他一定回来,一定回来,可最後他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商号有一批货物要运往长安,我偷偷的跟着他们去了长安,长安繁华热闹,等我找到林瀚升与阿娘在长安落脚的地方时,他已经陪着公主去了北疆。
阿娘告诉我:“阿升高中了状元,皇上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他。”
阿娘告诉我:“我们林家并非普通人家,不能娶一个商贾的女儿,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不要当他路上的绊脚石。”
阿娘还告诉我:“这是阿升的意思,因为这些年的情分,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才会一声不响的和公主一起去了北疆,可能以後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要怨他,孩子啊,有缘无分啊。”
可我还是想等林瀚升回来,想亲耳听到他告诉我,于是我打算也去北疆,就在此时传来阿爹出事了,我只好写了一封信交给阿娘,再三嘱咐一定要给我回信。
只是我没有收到回信,还被林瀚升的人推下了悬崖,奄奄一息,被路过的袁侃救下来,等我醒来後拖着病体回到桓家时,阿爹已经不知所踪了。
後来,袁侃多方打听才得知幕後牵扯到了官府,阿爹离开溪源县不久就病死了,随从们一抢而空散去了,偌大的桓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