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连他这种恶人也变得干净纯粹了。
最好来一场雪崩。把他们困在这里。
陆图温闭上眼睛,在内心无声地祈祷:
来一场雪崩吧,雪啊,你不要下太大,以免我们真的出不去,也不要太小,最好能把我们困在这一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回程路上突然刮起了强风。
雪越下越大,两人时而被风推着走,时而逆风而行,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
山上的雪像流沙般,先是出现一条裂缝,尔後像坏掉的沙漏,铺天盖地从山体上滑动,脱落,轰隆隆砸下来。
比暴雨更加剧烈,比冰雹更加沉重,噼噼啪啪的不断有雪块砸到後背上。
陆图温被砸得跪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到某个身影怔在原地,离他有几十米的距离。
幸好,幸好,她刚才走得慢,走得累了,他没有催她,不然也会被雪块砸到……
雪块劈头盖脸砸落在他身上,他没有馀力再回头观望,只能下意识地收紧身体,把脖子和头快速地卷向腹部,双臂用力支撑起身体。
哪怕被雪埋住,也要尽量给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间。
风夹杂着雪从脸庞呼啸而过,他张开嘴快速而浅的呼吸。
就在他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雪崩停止了,他感觉到右腿形成了一个扭曲且怪异的角度,应该是胫骨断了。
他试图去移动,却发现受伤的那只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动也动不了。
身上不停有热流涌出,应该是血液,脸骨也在疼,摸上去已经高高地肿起来。
他把手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刚立起来一点,又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他企图张开嘴呼救,却发现嘴唇好似被冰雪撕裂开去,连呼吸都在痛。
擡头望去,百米之外竟有一处深达几十米的冰裂缝,闭眼的刹那头晕眼花,应当是脑袋也被砸到了,可能脑震荡了。
一阵晕眩过去,陆图温冷静地判断,周末降雪量很大,山上又吹强风,确实会有大型雪崩的可能。
林飘絮呢?刚才她那个位置处于岩石的夹缝,幸运的话应该能够躲过。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应该是头上有破口,伤口的血留下来,糊住了眼睛。
他身下的雪堆里已经洒满了鲜血,像雪地上开满了梅花,红得刺心刺眼。
钻心的刺痛扩散开来,陆图温恍惚地想着:他会死吗?像父亲一样死于雪崩吗?
一阵温热的触感覆盖在他眼睛上,有人拿着东西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去。
他的视线恢复光明,是林飘絮,太好了,她平安无事。
她咬牙,伸手去脱他身上的羽绒服:“快脱掉湿了的衣服,找干衣服换上,不然会失温的!”
看来她确实是做足了功课,不是一无所知就跑来雪山了。
陆图温欣慰地想着,把湿透的羽绒服和抓绒衣脱下来,扔到一边去。
林飘絮看他就剩一层单薄的里衣,一咬牙,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给你,快穿上!”
陆图温摇头,没有接过去。
“我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不怕,你赶紧穿上,失温就危险了!”
林飘絮过来抓着他的手,不由分说给他套上去。
穿好衣服,林飘絮将他身上的雪块搬开。
陆图温浑身脱力,稍一动弹,身上无数个关节便发出“咔咔”的警告声。
钻心的疼痛逼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处伤口,只能虚脱地对林飘絮说:
“你走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