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事却开罪了当朝右仆射楚国公蔡京。
于是乎,便以“妖言惑君”被逐出京城,史称“崇宁星官惑政”。
却因这“禾苗长势,以吾口呈王”的特殊姓氏而不得致仕。
虽是“出居”至这汝州之野,且行这八品的司炉之职。但也是领了都司汝州瓷窑的差遣于此溢奉养老。
其才学工巧在朝中亦有风闻,言其“可役风、水、日、月之天地之力”。虽是颇有赞誉,但其遭贬之时,朝中老少惋惜者众多,敢为其言者甚少,盖是因彼时“楚公独大”俱不敢言也。
对于这程远,那宋粲只是耳闻却未曾与此翁谋面,且不知他人口中这“之山郎中”为何等人物。然此番又以武家之身领钦差制使之衔,行督窑之责,这心下忐忑亦是一个自然。
不日,那钦差仪、卫、兵、仗,船至汝州境内之周公渡。
远远便望见那码头之上高
;搭红绸牌坊,四下锦旗招展,便知是地方各司衙官员列十里亭迎了钦差制使仪仗。
听得带军校尉禀报,倒是让这船舱内的宣武将军有些个心慌。那宋粲身为武职且头次做这督窑的钦差,便是处处谨慎,事事小心应对。
于是乎,便是着实的洗刷打扮了一番,着了一身簇新的官服,行了仪仗下得船来。
两下站定,寻遍了那地方也不见那汝州知州的牌子。
且在纳闷,见那官员队伍之中有同知汝州事上前参见,替了那知州告假。此为倒是有些个让宋粲惊异。
知州,乃一州的首宰,“权知汝军州事”的存在。这钦差制使到得这地方便是一个“告假”不见?倒是有些个匪夷所思。尽管自家是个武职的制使,但是赖好的也是个身负皇命的钦差。你看不起我可以,但是你得尊重我这身衣服!钦差驾临,地方首宰避而不见且与礼仪不合。
既然是“告假”便是一个不方便见人。究竟是怎的个“不方便”那宋粲自是不得而知。虽心下不爽,也只能做出一个不拘之态来,且将这“假”当作了“真”来看。于是乎,便嘻哈了一声:
“久闻这汝州望嵩楼大名,倒是无缘看来,既到汝州定是要参详一二。”
这话说的隐晦,那望嵩楼且在汝州州衙的后花园内。说这话,也就是拿这望嵩楼遮脸,掩过了那知州的“告假”不见的尴尬。
然,听遍了两旁官员报职,又独不闻汝州窑司炉程之山的大名。心下便又是个大不。这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吧!知州“告假”不到,于情于理也能说上个情有可原。但连这司炉都不来,而且连个说法就没有,就有些个说不过去了吧!
合着我来此奉旨督窑,你们汝州地方就给来个头尾都不让见?武职,地位是低下,但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想罢,便是一个皱眉咂舌倒也不便多言。那随行校尉见了自家官人的难堪,便押刀上前,呵斥道:
“汝州司炉甚是狂悖,制使钦差,乃代官家行天青贡督造专事,本地知州、司炉俱不来见!敢问地方,藐君王者乎?”
这话说的两头堵,就跟你问别人“我是你爸爸这事你知不知道”一样,怎么回答都不对。
一声问下竟使得两旁官员各个低头。
于是乎,那制使钦差刚到这汝州便是一个冷场,且是让那宋粲心下不爽。迫于无奈,便自降了身段,笑了脸对那校尉道:
“诶?怎是个匹夫?本地司炉虽职级不高,然却系本朝太常寺太史局令差遣至此。倒是一个妥妥的四品郎中。论这官可比你家官人要大上不少勒。还是烦请地方头前带路则个……”
说罢,便踢镫催马领了本部自顾前行。
本城兵马不敢怠慢,前方呼喝了领了钦差制使仪仗一路吹吹打打。
兵马不进那汝州城,众地方官员拥了那制使钦差一行往汝州城外那郎中的住处行去。
一行人沿河渐行,远远便望见一高台水车立于沿河荒地,倒是一个突兀。
然,见那水车,架高两丈上下,轮约四丈余,引水力而自行“咿哑”缓动。远观巍峨崔嵬,近看却是极尽工巧。
细看那物:其上轮枢靡繁,其中曲水流转,水流运行枢轮犹自咂咂而动。
见其中,递相钩锁,犬牙相制。机括环扣,滴漏擒纵。见有石料经河水冲洗,蜿蜒入其内。罗因水力,互击桩柱,冲磨振筛,石料便成齑粉,于出口处自泻而出。
那宋柏然观之不禁称奇,心道,人皆言:此翁“可役天地之力”,自家原是不以为然。然,今见之,且不是以讹传讹也!
心下叹罢,便用马鞭指了水车问那左右地方道:
“此物可是程大官人手笔?”那官员躬身回话,道:
“回制使话,本州属下官窑司炉程远,不思窑事,只醉心于奇技淫巧。下官疏于管制。然,念其年迈,终日苦劳,还望制使海涵……”
宋粲听罢歪头一笑,望了那地方心道:这“疏于管制”用得且是个贴切。钦差到此,也不见尊驾与他知会一声,可见这“管制”倒是一个“疏于”的且是有些个大发了。想罢,遂笑道:
“哈,地方姑且说之,咱家便是个粗人,也就姑妄听之也。”
一行人马前行不久,便是满眼延绵的丘陵小岗,虽是野草荒长,然却风滚草浪一眼的延绵,饶有一番野趣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