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过酒肆时,他停下来喝了一碗浊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暖了身子,也让他在这喧嚣的人间多了一分实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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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间,也许只有酒还不错了。
到了易国国都,巍峨的城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城门处车水马龙,守卫森严。
火云子才知道魏湘湘是易国皇帝的女儿,身份尊贵。此时的一统天下的易皇已是人到晚年,鬓角染霜,望着御书房中关于长生的古籍,心中满是不甘与渴求。
皇宫深处,烛火在雕梁画栋间摇曳,将易皇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他深深地看着火云子,眸中藏着对长生的渴求,也藏着帝王独有的偏执:“天下可有人长生否?”
“贫道不知。”火云子垂眸,声音如古井无波,却在抬眼的瞬间,将一丝藏在深处的怜悯露了出来。
那不是对帝王的敬畏,而是看将死之人坠入深渊的悲悯,像极了寒冬里落在冰面上的阳光,看似温暖,实则透着彻骨的凉。
“你师父和朕,可以长生否?”易皇蹙眉再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龙椅的扶手,仿佛要将那象征权力的金纹攥进掌心。
“贫道亦不知。”火云子依旧平淡,眼底的怜悯却愈清晰,像在看两片注定要随风飘落的枯叶,明知结局,却无法阻挡。
那一抹眼神终究触怒了易皇,怒火在他眼中翻腾,他拂袖摒退火云子,却没放其离开国都,而是将之软禁在一处别苑中。
那别苑看似清幽,实则四面环墙,连檐角的铜铃都被取下,只剩寂静像蛛网般裹住囚徒。
魏湘湘来过几次,眉间带着歉意,声音压得极低:“父皇命人在各城宣扬你在京的消息,只为引来江真人。”
话语落下时,窗外的风恰好掠过,卷起几片枯叶,像是提前为这场局写下的注脚。
不出意外,江真人来了。
师徒二人在别苑中重逢,几日时光里,他们煮茶论道,观檐下雨丝,仿佛回到了三清观的清静岁月,可谁都知道,这份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停歇。
不多时,他们便被易皇叫去炼丹,炼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丹。
江真人多次叩,声音里带着恳切:“陛下,长生非人力可为,天地有常,生死有序,贫道无力相助。”
可易皇不信,或者说,他不愿相信自己终将走向终点,执拗地盯着丹炉,仿佛那跳动的火焰能烧出永生的答案。
这一炼,便是两年,丹炉的火从未熄灭,可易皇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蛀虫啃噬,日渐枯槁,再无半分君临天下的威仪,每日只守在丹房,盯着炉火,眼神空洞又执迷。
没几个月,服食太多丹药的易皇便一命呜呼了,临死之前,他枯瘦的手指还攥着丹炉的把手,唇间断断续续念着:“长生……长生……”
那声音轻飘飘的,像风里的一缕尘埃,转瞬便消散在殿宇间。
为他炼丹的火云子师徒自然逃不掉皇室的追责,师徒二人被冠以“蛊惑皇帝求长生”的罪名,打入死牢,择日凌迟。
魏湘湘深夜潜入牢狱,声音颤:“那一日你救我性命,今日我救你一命。”
她冒着莫大的风险,暗中偷梁换柱,救出了火云子。
可江真人却在万人围观的刑场上,被刮了三千八百刀,刀光与血色交织,最终只剩一副白骨,悬于城门之上,任风吹雨打,像一尊被遗忘的祭品。
魏湘湘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看着那副白骨,轻声叹息:“皇家不会承认他们的错,这个骂名总需要人来担着,你们师徒名气太大,运气太差,莫要怨我们魏家。”
火云子沉默不语,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他在乱葬岗中,一锄一锄地刨着冻土,守信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直到挖出师父的尸骨,用布裹好,背在肩上,一步步往三清观的方向走。
风雪漫天,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道刻在天地间的宿命印记。
三清观的门依旧紧闭,檐角的铜铃早已锈蚀,风过时只出几声喑哑的轻响。
火云子站在观前,望着师父的尸骨,又望向远方的宫城,心中喃喃:这世间,究竟是谁在执迷?
我们师徒,不过是守着道心,避着尘世,为何偏要被卷入这求长生的漩涡?
这命途,难道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像那冬日的枯叶,无论怎样挣扎,终究逃不过坠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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