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是几间相连的砖瓦房,比周边的土坯房显得气派些。门口挂着“红星公社生产大队”的木牌,红漆有些剥落。院子里拴着几头黄牛,正悠闲地反刍。
万俟泽踏进大队部办公室,一股旱烟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约莫五十岁、脸庞黝黑、戴着旧军帽的男人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眉头紧锁。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痕迹的脸。
“李支书?”万俟泽单手扶了扶眼镜,语气不卑不亢。
李支书打量着他,眼神锐利而审慎,放下手中的钢笔:“你就是韩泽同志?”
“是我,前来报到。”万俟泽将介绍信递了过去。
李支书接过信,仔细看了又看,目光不时在万俟泽脸上扫过。办公室里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文书的中年男人,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气质非凡的知青。
“嗯,都来的。”李支书放下信,语气听不出喜怒,“韩泽同志,我们红星公社条件艰苦,比不得城里。来到这里,就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积极改造思想,懂吗?”
“我明白,李支书。我会尽快适应,参加生产劳动。”万俟泽回答得从善如流。
李支书脸色稍霁,似乎对韩泽的态度还算满意:“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知青点旁边那间空出来的老屋,昨天应该已经收拾过了。”
“谢谢支书。”
“这位是王会计,”李支书指了指戴眼镜的男人,“以后生产分工、记工分都找他。你的口粮关系已经转过来,第一个月先按标准,后面就看你的劳动表现了。”
王会计笑着对万俟泽点点头。
李支书又交代了几句公社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强调要服从生产安排,注意影响等等。
万俟泽一一应下。
【大佬,表现不错哦,很像个听话的知青。】花小千在脑海里调侃。
万俟泽没理它。
正事办完,李支书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住处看看,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队部。
李支书背着双手,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路上遇到的社员都恭敬地跟他打招呼,喊一声“支书”,看得出他在村里很有威望。
“咱们红星公社,地不多,主要种玉米和高粱,坡地种点土豆。农闲时也组织上山砍柴、打猎。”李支书边走边介绍,“知青点现在住了六个人,都是前几年来的。你们要互相帮助……”
万俟泽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房屋、道路以及遇到的每一个人。他在收集信息,也在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经过一片打谷场时,看到十几个社员正在用连枷打麦子,尘土飞扬,吆喝声、说笑声不断,充满劳作的喧闹。
李支书似乎想起什么,放缓了脚步,指了指打谷场角落:“喏,那边就是知青点。”
那是几间相对整齐的土坯房,门口挂着辣椒和玉米棒子。旁边隔着一小段距离,有一间更显孤零零的旧屋,屋顶的茅草看起来新补过。
“你就住那间。以前守林员住的,后来塌了半边,前段时间刚修好。”李支书说道,“虽然旧了点,但清静。”
万俟泽点点头。清静正合他意。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知青点房后水井旁的一个身影吸引。
是那个叫林辰的青年。
他正费力地摇着辘轳打水,瘦弱的胳膊显得很吃力。水桶摇摇晃晃地被提上来,他弯腰去提,一个趔趄,差点把水桶打翻,溅出来的水打湿了他破旧的裤腿和草鞋。他有些慌张地四下看了看,似乎怕被人责怪,然后默默拿起扁担,试图将两桶水挑起。
那扁担对他来说似乎太重了,水桶摇摇晃晃,他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汗,肩膀被压得深深塌下去,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
“那是林辰。”李支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语气平淡,“也是个苦命孩子,爹妈都没了,跟着远房叔婶过,唉……身子骨弱,干活不太行,工分老是挣不够。”
万俟泽看着那个艰难前行的背影,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李支书话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某种基于劳动能力的评判。在这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劳力弱就意味着生存艰难。
林辰似乎是要把水挑到不远处的一小块自留地去。他走得很慢,很吃力。
“走吧,去看看你的屋子。”李支书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万俟泽最后瞥了一眼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跟上了李支书。
他的新住处确实很简陋。
一进门就是一股土腥味,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板床、一张旧桌子和一个木箱。墙壁斑驳,地面是夯实的泥土,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但至少比知青点要清静整洁,之后他要做什么也会更方便一些。
“缺什么少什么,可以跟大队说,能解决的尽量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只能靠自己克服了。”李支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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