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芳殿内烛火已熄大半,余烛摇曳,光影摇摇。逐月宴的喧闹已散去,唯余一室静谧。
楚轻臣陪伴至最后,依依不舍才退下。他临行前仍不放心,目光像要将人锁住一般,紧紧黏在乐安身上。
公主轻轻抬手,似笑非笑地催促:「去吧,本宫不会再多喝了。」楚轻臣这才低头行礼,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愿:「是。」
殿门合上的一瞬,静得连风声都清晰起来。
乐安吩咐婢女撤去妆容,换下繁华的宴服,仅着轻软寝衣,随意披了件外裳。酒意还在,脑子昏昏沉沉,索性推门出了内殿,在小园中缓步散气。
夜色如墨,月色铺银。园中秋花才初开,清香沁人。
她手中握着一封家书,是墨玄方才从西北传回。封口严整,字迹一如往常的刚硬冷劲。
「剿匪既捷,余众将清。待数日收尾,便可凯旋。」
乐安读到这里,心中一松。可翻到最后一行,却愣住。
「闻殿下得首侍,当贺。」
墨玄笔锋凌厉,却没有一丝流于客套的祝颂。冷硬的四字「当贺」,反倒像是重重砸在她心口,敲得她无声叹息。
楚轻臣的名分,墨玄已知。那男人平日话少,但在某些事上却固执得很。她想像墨玄冷着脸,提笔写下这一行字时的神情,便隐隐觉得头疼。
一个楚轻臣已够让她心乱,再加上墨玄……如今还有个温辞。
乐安揉揉额角,长叹一声,将书信收好。正欲转身回殿,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
「殿下在此叹息,可是为谁?」
乐安猛地抬头。
月下的花树后,一人缓步而来。月影下,他身形清瘦修长,素衣烟色,衣袂飘飘。眉目似笑非笑,眼尾微挑,却因那份不染俗尘的淡雅气度,将众人所谓的艳色全然压下。
温辞。
乐安心头一震。她分明记得,逐月宴已散,月影楼的伶人们皆已随总管送走。怎的此人却出现在此?
「你……」乐安语声微哑,「怎么会在这里?」
温辞步伐极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自然而然。他行至近前,垂眸一笑,指尖微扬,似在拂去她肩头一点落花。
「殿下向来宴后,总留奴家侍奉。今夜虽未言明,奴家自当守例,不敢先行。」
乐安脑中瞬时浮出无数问号。这……又是原主的荒唐习性?她正要起身,却因酒意未散,脚步一错,裙裾一绊。
身子倾斜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已然揽住她的腰。
温辞近在咫尺,温润气息如风拂面,夹着一缕淡淡药香。
「殿下……」声音低缓,像是微风自耳畔掠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