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味道中和,又加热搅拌了一会儿。只是还没来得及让味道更柔和些,她就回来了。下次应该算好时间,以免再出现这种事。他接着在心里反省。“怪我吃得太快了。”叶听荷把锅拿回来,眼神落到没吃完的碗里,也没往里面再加些什么,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吃掉。这会儿温度降下来,味道充分中和,吃起来滋味丰富而不杂。是一碗好喝的奶茶粥。“要随我出去走走吗?”见她吃完,长烆邀请她出门散步消食。为了表现出对法会的重视,叶听荷只穿着套素雅的上衣下裳,木簪挽发,倒是也很方便走动,省去了换衣服的时间。两人顺着山道往上走。日光斜斜,风习习。无相寺的晚钟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昭示着沐阳大法会的终结,不远万里而来的香客最后看了一眼慈悲的佛,转身缓缓离开。叶听荷在山间的亭台俯视着,见他们如潮水般退去,接着又觉得他们更像是水上的浮萍,随着潮水离开。这些人中,真正向往佛道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他们只是想寻求庇佑。想活着。“众生芸芸啊……”她说。语气中正平和,正如她此刻的心境。是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过的状态。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最开始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在冰原快要冻死的时日里,她也那样恳求过诸天神佛。或许是被庇佑了,她竟真的活着离开了。可险死还生,还的不是别人想要的生。她又被推向死亡。在陵墓中,在棺材里,在鬼的欢声笑语中,她竟没有产生死志。只是也再没了恐惧。从那时起,她想尽办法变强,近乎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走,即便暂有停歇,也未停止思考。就像她身体里藏着的,如同无底洞吸收阴气的地府一样,对力量难有餍足。此时冷静下来,才觉那样的心态很危险,危险到已至悬崖。凶性太足,以致狂妄。她的很多决定都太过大胆,即便事后复盘的时候告诫自己,可下一次依然会选择铤而走险。“我是不是应该……仁慈一些?”叶听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寻求长烆的意见。她很偶尔的时候,会产生自我怀疑。众生艰苦,或许需要的并不是她这样的地府之主,而是一位仁慈公正的神。就如奉天道人给她描述的西王母那样。“我并不懂仁慈。”长烆说着实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所代表的火,与雷一样,被视作愤怒与刑罚的象征。后来,人族又说“火是希望”,说“长明而心安”。实际上,火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也没有。不,好像是有的。人族创造出文字后,将神名译出,那本是天道的授意,后来大家也说一样的语言,用一样的文字,以人族译出的名字来互相称呼。他另外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长烆,长明的火炬。是有一天,那从他这里取走火种的神农氏,请他去部落中看正中的巨大火炬。那时,对方以憧憬的语气说:“火炬长明,我族便能免受黑暗之苦。”神农氏的部落,乃至于他们后来建立的王朝,都供奉他,说他是仁慈的神君。直到现在,长烆也很难明白自己那时的心态。但这个名字他用到了今天。长烆怀着莫名的情绪,将自己与神农的故事讲给叶听荷。这与叶听荷印象中的上古历史有差别,但她听到的也只是些后人编的神话,这个世界也与她的世界不同。她觉得,这同样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叶听荷给出自己的见解:“神农当初一定是真的认为赤帝是一位仁慈的神君,才邀请祂去部落做客。”长烆:“为何这么说?”“女魃是天女,来到人间时会引起大旱,而赤帝是神君,若不仔细地收敛自己的威势,定然会带来更大的灾难。神农氏的部落中,到处都是可以点燃的木柴,只要有一点意外,他们的家就没了。”可神农依旧作出了邀请,神农氏部落依旧热情地招待了祂。长烆:“可那被带走的火种,依然造成了很多次火灾。即便那一次没有烧掉他们的家,后来也烧了。”他只是允许对方带走火种,并没有提供别的庇护或者帮助。谈何仁慈?叶听荷:“人使用工具时出现意外,只会怪自己没有用好,只会想办法改进操作,而不是从此恐惧,因噎废食。”她的话一顿,突然产生了一些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