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弥为了跟他“偶遇”,扮过路边卖瓜的小贩,树下乘凉的路人,藏过中空的树干,村里的大缸,甚至是妖狮的腹中。害得他路过一块圆润的大石头,都怀疑里面藏着人。叶听荷啧啧两声:“那你一直没有从了他,也是心性坚定了。”他表情越发难以言喻:“我家里人不愿我入佛门,从小就不让我接触那些,我头几次接触到他时都没看出来他是和尚,被他传授了一些佛门招式,他以此为借口想要将我带回无相寺……争了好些年。”“后来我躲去边疆,碰到他的那些徒子徒孙,竟也都劝我加入,我实是不堪其扰,去年才负气拒绝参加无相寺的法会,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取消了。”不知多少人等着参加法会,却因他一人而被取消。叶景云再聪慧,也毕竟是个心善的少年人,今年的邀请,他无论如何都是要答应的。叶听荷摇头:“真可怕啊。”这软硬兼施还带道德绑架的,给孩子都整出童年阴影了。“还好有你们陪我来,有叶家其他人在场,他们不会太过分。”叶景云抿嘴,收起哭丧的表情,“他今日除了见面时热情些,竟没有太过纠缠。”而且注意力果然就到了她身上。功德……叶景云沉思,不太明白叶听荷到底是哪里来的功德。若说是消灭鬼物,大多数修士都做过,佛门弟子更是其中翘楚,不是在超度厉鬼,就是在超度厉鬼的路上,她入道时间如此短,不可能光靠这个就积攒出令云弥禅师惊叹的功德。叶听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时刻准备好让你自扇巴掌。”他:“……谢谢。”只是找个借口带她来,他没这么打算,心智也没这么不坚定。他们闲聊几句,就有人来请他们。“几位施主,祖师想分别见一见你们。”叶听荷挑眉:“分别见?”“来此拜见祖师者多有所求,而人有隐私,出家人亦不打诳语,不说妄言,故而有规矩,一次只见一位外客,若施主并无兴致,也可在寺中转转,等待法会召开。”还挺注重客户隐私的嘞。叶景云也说:“云梵祖师早年便以明晰因果,勘破命格闻名,他近年一直闭门参悟天道,少有见人的时候,机会难得,不妨一去。”叶听荷对因果命格之说并不感兴趣,但她另有事情想找位高僧问询。她问长烆:“你想去见一见云梵祖师吗?”长烆无可无不可,想到这对寻常修士来说应是极好机会,便点了点头。至于叶景云,他本来也是要见的。无相寺逼他来,总得给他一些补偿和好处。见面顺序,是长烆最先进去,叶听荷次之,叶景云最后。看起来,似乎是越往后越重要。跟着引路的僧人,长烆来到一处僻静的禅房。禅房在靠近山顶的地方,造型朴素,但翠竹幽静,青松挺拔,可见山中云雾,令人心静。云弥禅师尚在禅房的外间,他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仍是一副乐呵的模样。“我将在外护法,不使今日的任何一言传到外界。”他笑着说了很郑重的话,“施主请进里屋见我师兄。”他轻轻点头,掀开帘子进去。云梵祖师看起来跟他的师弟完全不同。身形枯瘦,须发皆白,眉眼低垂安和,对着禅房中的佛祖像老僧入定。是很典型的苦修僧。直到他放下门帘走近,才睁开眼。一见,便有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瞳仁都几乎化开。“您……”云梵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激动地站起身,“您是——”“嗯。”长烆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请容我思索一番。”云梵呼吸急促,情绪一时大起,脑子里也混沌。他本已到了心恒而六欲绝的境界。可仍有忧虑芸芸众生的慈悲心肠,有见世乱之哀,有伤族类惨死之痛,越是修行到后面,越是看得明白,便越是对世道绝望。没想到他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一位在人界的上神。还是这样神武,光华不输于金乌的一位上神!泪水将血水冲刷,滴落在脖子上,云梵擦干脸上的痕迹,怕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窥视上神而自断生机,重新跪回蒲团上仰视佛祖。云梵再开口时,已经平静下来:“贫僧想问,您既然已经现身,是不是意味着乱世将结,天道将被补全?”长烆:“嗯,天界人界之外的第三界正在形成,是为地界,它将收容世间之鬼,界定生死。”虽说叶听荷的地府建设才刚起步,但他对她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