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设计完成得出乎意料地好。即便辛茸再不情愿参与公司事务,但在奚桥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下,他的论文仍展现出远超普通应届生的成熟见解。
初稿提交时,导师甚至怀疑他找人代笔,直到答辩当天,他对答如流的表现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就这样,一个曾几度濒临退学的纨绔少爷,竟然拿着优秀论文顺利毕业。
毕业后没多久,辛茸接到消息,父亲病重,时日无多。
他去了医院,看见宋家众人围在病床前,神情哀戚。
辛茸也配合地演了这场诀别,即便他们之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那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如果他表现得不够哀恸,少不得要招来宋家人群起而攻之。
只是这一次,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从踏进医院那一刻起,周围人的态度便微妙得不对劲。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指手画脚,反倒下意识给他腾出最显眼的位置。
往日动辄当众训斥他的宋明泰,这次竟完全没来找茬。而那个总是装得跟他兄友弟恭、实则处处算计的宋鑫,更是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一眼。
半个月后,父亲葬礼结束,遗产分割正式开始。
辛茸并没有想到这事情会和自己有关,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他理应早就被逐出宋家,遗产分割压根轮不到他来参与。
可当他们回到宋宅,一份份文件递上来,他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眼中异样又惶恐的眼神从何而来。
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在众人眼里,辛茸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私生子,而成了深藏不露、蛰伏多年的宋家大少。
谈判桌上,辛茸偏头看了奚桥一眼。
奚桥正慢条斯理地喝茶,低眉顺眼,神色平静。
辛茸心里蓦地一沉,瞬间懂了。
原来在他被软禁的这段日子里,奚桥早已以他的名义替他铺好了局,让所有人都对他心生忌惮,误以为他才是那个藏得最深、掌控局势的人。
最终,辛茸顺利分得整套宋氏老宅的继承权。
甚至连家族企业那边,都有董事看中他在M公司展现出的嗅觉和手腕,提议他回去接班。
只是这个提议,被奚桥一口回绝。
这些年宋明泰做事极不干净,集团内部账目混乱、灰色操作频出,此时接手无异于替人背锅。
与其收拾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不如从零开始,打磨好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
如今辛茸顺利毕业,重新住进宋宅,奚桥对他的看管也松了不少,起码不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可若想真正避开噩梦中注定的命运,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奚桥始终希望辛茸能找到一件真正热爱的事。如果他愿意接手公司独当一面,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另有所爱,他也愿意支持。
只是他根本看不出,辛茸究竟喜欢什么,更不敢主动开口问。
现在的辛茸,对他的厌恶几乎刻进骨子里,无论他说什么,辛茸都只想跟他对着干。所以他不想把辛茸逼得太紧,害怕他为了故意和自己作对,赌气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两人的关系早已僵到极点,所以除了每天到点监督他吃饭,其他时候奚桥都会刻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当奚桥破天荒带他出门吃晚饭时,辛茸看他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这次要见的是一家潜在的投资方。奚桥已经和对方谈判了好几个月,可对方始终咬死一个条件。他们之所以愿意投资,看上的还是辛茸本人的商业价值,所以希望他能出镜直播。
奚桥当然知道辛茸对直播有多排斥,一直拖着没答应。可拖得太久,对方终于没了耐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辛茸亲自露个面。
前往餐厅的路上,奚桥递给他一份资料,左一句“这个不用管”,右一句“我来处理”,听得辛茸莫名火大,忍无可忍扔出一句:“那你到底带我去干嘛?”
奚桥沉吟片刻,答得一本正经:“他们家的蓝莓山药还不错,您可以尝尝。”
辛茸:“……”
“啪”地一声,资料被他重重甩回座椅,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头扭到一边。
到了餐厅,刚落座没多久,奚桥就自然地夹了块炒蟹放进他碗里。
辛茸立刻抬眼,咬着筷子冷冷盯他,那眼神明摆着说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奚桥只淡淡地道了一句:“这个好吃。”
辛茸:“……”
什么意思?把他当三岁小孩哄呢?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对这种场合确实有点无所适从。
来的三位所谓的投资方,一个个油腔滑调,满嘴虚与委蛇,说话绕来绕去,说了半天也听不出个重点。简单来讲,辛茸感觉自己被拉来和三个宋明泰吃饭。
虽然他能独立写完一篇还不错的毕业论文,可商场这一套东西,他是真提不起半点兴趣。
更别说他们嘴里全是些虚头巴脑的废话,吹捧、套话、空话连篇。
辛茸烦得要命,干脆放弃挣扎,低头认真吃起奚桥给他夹的菜。
吃着吃着,他渐渐发现一件事。
奚桥竟然应付得游刃有余。
陪笑、敬酒、接话,一点都不拘谨,甚至比起某些老狐狸还要更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