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雨,润物无声,将京城的离愁别绪都冲刷得带上了几分诗意。
何青云举家迁回汉寿的决定,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位刚刚被册封为县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奇女子,为何要放弃京城的泼天富贵,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去。
只有醉仙楼的钱掌柜,在听闻消息后,捻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这位何县主的心,不在京城这方寸之地,而在那更广阔的天地啊。”
他当即便备了份厚礼,亲自登门,与何青云签下了一份长达十年的独家供货契约,将“汉寿良品”在京城的所有销售事宜,都揽了下来。
临行前,安阳王府的小郡主赵连珠哭得梨花带雨,抱着何青云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青云姐姐,你走了,谁给我做烤薯片吃?谁陪我放风筝?”
“傻丫头,”何青云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从怀里取出一本手写的册子递给她,“这是姐姐给你留下的食谱,从拔丝地瓜到麻辣烫,做法都写得清清楚楚,你想吃什么,就让你家厨子照着做。”
“另外,等你及笄了,姐姐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赵连珠止住了哭,好奇地问。
何青云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归乡的路,不再是来时的颠簸与未知。
那条由何平安督建的青石官道,早已全线贯通,平坦宽阔的路面,足以让四辆马车并行,道路两旁,新栽的柳树抽了条,在春风里摇曳着嫩绿的身姿。
车队行至青阳镇时,福满楼的李掌柜和悦宾楼的赵掌柜早已带着镇上所有的商户,在城门口等候。
他们没有说太多挽留的话,只是将一车车早已备好的、上等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硬是塞进了何青云的车队里。
“何县主,这是我们青阳镇的一点心意,”李掌柜的眼圈有些泛红,“您教会了我们,生意不是只有尔虞我诈,也可以是互惠共赢,以后汉寿县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捎个信,我们青阳镇,就是您最稳的后家!”
当车队的影子终于消失在山路尽头时,这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掌柜们,依旧站在城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他们知道,这位何县主,虽然离开了,但她留下的“汉寿粉”和那份“和气生财”的道理,将永远改变这座小镇的格局。
马车驶入汉寿县地界时,眼前的景象,让同行的刘雨兰和林六娘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半年未见,这里早已换了天地。
道路两旁,不再是荒芜的坡地,而是一片片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梯田,田里,新一季的土豆苗已经冒出了头,绿油油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山脚下,一座座青砖灰瓦的厂房拔地而起,巨大的风车在屋顶缓缓转动,晾晒场上,一排排晶莹的粉条像水晶帘子般随风摇曳。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紧挨着西山泉眼的巨大酒坊,几十口半人高的紫砂大缸整齐地埋在地下,只露出小小的坛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醇厚而霸道的酒香。
“姐!姐夫!娘!你们回来啦!”
何平安早已带着全县的百姓,在城门口等候,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旧襕衫,脚上却蹬着一双崭新的官靴,眉宇间英气勃,再不见半分当初的青涩。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黑压压的人群,有作坊的妇人,有修路的汉子,有夜学的孩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恭迎县主大人回乡!”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上千名百姓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那场面,比京城里任何盛大的仪仗都要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