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到来,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瑶华宫后苑这场失控的大火,却也让所有人都冻进了骨子里。
阎澈的脸色冷得能刮下霜来。
他没有多看地上那个被太监用毯子裹起来、只剩微弱呻吟的丽才人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被弄脏了的摆设。
“拖下去,交由太医院医治,严令禁口,不许任何人探视。”
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彻底断绝了丽才人所有的后路。
众人心中都清楚,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舞姬,这辈子算是完了。
随后,阎澈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妃嫔,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一场好好的赏花宴,办成了这副模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朕的后宫,何时成了藏污纳垢的菜市口?”
“陛下息怒!”白若曦当先开口,语气沉静,听不出一丝慌乱,“是臣妾治下不严,御下无方,才酿成今日大祸,请陛下责罚。”
她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姿态坦荡,反而让阎澈那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总能在最混乱的时刻,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镇定。
“你确有失察之罪。”阎澈的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但你能在事之后,迅控制场面,找出真凶,也算将功补过。”
他转向身边的大太监福安:“传朕旨意,欣婕妤、芳美人,心肠歹毒,谋害宫嫔,手段残忍,即刻褫夺封号,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其宫人一并收押,严查同党!”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不是慎刑司,而是天牢!还要三司会审!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宫闱争斗,而是上升到了刑事重案的级别。
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用雷霆手段,彻底整肃后宫。
“其余人,都给朕滚回自己的宫里去,闭门思过!半月之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臣妾(嫔妾)遵旨!”
妃嫔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在太监们的“护送”下,狼狈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魏婉混在人群中,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对白若曦的嫉妒,此刻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取代。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她们这个段位的!
很快,瑶华宫的后苑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几个正在小心翼翼收拾残局的宫人。
阎澈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白若曦面前,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碎,轻轻拨到了耳后。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白若曦微微一怔。
“以后,别再让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闻的复杂情绪,“朕的后宫,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主母,而不是一个事事都要亲自上阵的将军。”
说完,他便收回手,再不多言,转身带着福安等人大步离去。
白若曦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
主母?将军?
她要当的,是能决定将军和皇帝生死的太后。
“娘娘。”琳琅上前,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您受惊了。”
“我没事。”白若曦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派人去盯着天牢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另外,让咱们的人把欣婕妤和芳美人的宫殿都‘清扫’干净,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是。”琳琅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娘娘,那太后那边……”
“不必理会。”白若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那条躲在深水里的大鱼,什么时候会坐不住了。”
她转头,目光穿过庭院,落在了人群最后方,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兰溪身上。
夜幕降临,瑶华宫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白日那场血腥的闹剧从未生过。
兰溪跪在白若曦的寝殿里,冰凉的地砖透过衣料,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白若曦既没有让她起身,也没有开口问话,只是坐在灯下,悠闲地翻看着一本画册。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人煎熬。
兰溪知道,这是白若曦在考验她的心性。她在等,等自己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