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蔺宁顿在原地,他抬起头,眼眶已然通红。“我知道、我知道,那消息么,是官府派人送来的,乍一听确实怕得很。”颜伯也红了眼,“可是,殿下是何等机敏的人,哪能说不明就不明了?这会儿定是好好地藏在某处,还要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呢。”“颜伯……”蔺宁浑身都在抖,胸口起伏得厉害,几度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您这会儿千万不能慌。”颜伯继续说道:“大是大非面前,您得稳住阵脚,陛下想必也是知道了此事,这才传您进宫的。”“哎——哎,这就对了。”满祥方才被吓到了,现下才敢出声,“陛下并非那不通情理之人,这说来说去都是自家的事,肯定会派人去寻的,蔺大人还是先随咱家进宫,交了这差,对谁都好。”“既然这样,我就先随你走一趟。”蔺宁收起情绪,“但是,如果陛下顾左右而言他,我同样能让你们过不好。”一行人匆匆进了宫。到了宫门口,蔺宁才发现褚元恕不仅召见了他一人,陆续有官员从各方赶来,还都是三品以上的重臣。他瞧见兵部尚书祝广庭从轿子上下来,不由得一愣,难道褚元恕已经在计划去寻人了?这么想着,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魏言征从后面赶了上来。俩人对视一眼,蔺宁见了熟人,情绪又有些压不住了。满祥在前面引路,时不时留心身后二人,魏言征只能压低声音,“明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蔺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替子宁谢过……”“这件事情有蹊跷,蔺大人先听魏某一言。”魏言征打断蔺宁的话,“这一路上,我瞧着六部尚书都来了,不止六部,殿下还把我这个大理寺卿唤来了,而且我看那京都营的统领也到了。”“京都营统领?”蔺宁一怔,“是谁来着?”“先前李鸿潜把着京都营,从上到下都是李家的人,现在这任统领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叫韩雷,我与他打过交道,是个用兵的将才。”魏言征话锋一转,“但是,纵使明王殿下遇刺下落不明,也不该将京都营的人叫来吧。而且,这些人里偏偏没有宁远庭,为何?他可是殿下的至亲啊,哪有隐瞒至亲的道理?”确实,作为褚元祯的外祖父,太常少卿宁远庭不在传唤之列,反倒是把戍守皇城的人叫来了。“这般阵仗……”魏言征顿了顿,看向蔺宁,“魏某只怕,战鼓未擂,硝烟已起啊。”褚元恕这次在御书房召见众臣,满祥先进去通报,片刻功夫便出来了,对着外面的人喊宣。打头的是王昰,自从蔺宁辞去了太傅一职,三公只剩下他这一个太保,自然是要走在最前头,剩余的按着官阶鱼贯而入,末了才是蔺宁和京都营统领韩雷。四下门窗紧闭,众人进来了才看见,屋内已经跪了一人。褚元恕见人到齐了,对跪在地上的人道:“你把方才同朕说得话,再与这些大臣说一遍。”“是。”那人磕了个头,“小的是杭州府传话小吏,特来禀明明王殿下遇刺一事,此事已经查实,乃是鹫人所为。明王殿下遇刺那晚正逢雨夜,鹫人用火器烧了客栈,试图引殿下出来,这伙人心狠手辣,在客栈周围设了埋伏,知府大人带着我们赶到时,只瞧见院里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都是被弩箭射死的,明王殿下不在其中。知府大人不敢耽搁,一边在城中寻找殿下踪迹,一边命小的快马来京,早日将此事告知陛下。”他说完,众人都偷偷地瞄向蔺宁。杭州府知府何等狡猾,派人请罪还这么精明,只字不提城防疏忽一事,说得好像是褚元祯自己从客栈里出来,这才掉进了鹫人的埋伏。蔺宁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站了出来,看向褚元恕,“眼下这个局面,追责已是无用,臣恳请陛下派出人手,寻找明王下落。于理,明王是替陛下办事的途中遇刺,如果放任便是朝廷对鹫人的妥协;于情,他是陛下同根同源的同族兄弟,更有着一份远超君臣的手足之情。臣,斗胆向陛下讨要羽林卫十人,即刻南下寻找明王。”说罢,朝着龙椅跪了下去。蔺宁从来没跪过褚元恕,朝中不服褚元恕的老臣有很多,但没人像蔺宁那样,胆敢指着鼻子与这位新帝叫板。这是唯一一次,蔺宁主动屈膝下跪,恭下身子伏在地上。褚元恕也愣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首辅不必如此,起来吧。”听见“首辅”二字,蔺宁心里凉了半截,他跪着没动,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陛下……是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