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崔馨月身侧,对世家大族里的规矩,盛锦水倒能说出个七七八八。可入宫不比其他,就算身为侯府世子夫人的崔馨月有机会入宫,也断然不会带上府中丫鬟。
因此她想在中州寻一处新铺子的念头只能暂时搁置,全心学起了规矩。
好在盛锦水聪慧,一点就透,得空就去梁氏院中待个半日,一段时日下来总算过了关。
有资格参加登基大典的,除皇室宗亲就是朝中重臣。
就算是得了恩典,盛锦水与萧南山出席的也只有晚些时候的宫宴。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早早入宫。
萧士铭是前朝重臣,并不与他们一道,而是将人托付给了梁氏。
就算私下诸多龃龉,要紧事上梁氏不会犯糊涂。
见宫人目不斜视在前带路,梁氏慢了些,压低声量叮嘱道:“南山是男子,自有家主在旁周全,就不必我多言了。女眷却要暂留后宫,今上母妃早逝,又未立后,今日宫宴便由两位宫妃共同主持。”
宫妃?盛锦水定了定神,预料接下来的话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果然,梁氏偷觑眼在前带路的宫人,见她不曾发觉才继续道:“论资排辈,主持本次宫宴的该是惠妃与贤嫔。”
若只提封号,盛锦水委实一头雾水。
“惠妃姓苏,出身茂州苏氏,与萧家交情匪浅。”梁氏恨铁不成钢,心道她若真有成为萧家宗妇的野心,就该早些打听清楚,“贤嫔姓贺,边州贺家的贺。”
盛锦水一顿,与梁氏四目相对,分明从她眼中读出了无奈。
前段时日,萧、贺两家闹得满城风雨,身为当事者的盛锦水却一无所觉,也难怪梁氏会露出如此神色。
可到底是萧家人,她若是惹出事来,梁氏也讨不到好。
趁宫人没注意,她偏头又多提点了些,“若论资排辈,贤嫔品级本该在惠妃之上。”
这几乎是明示了,若盛锦水再不懂,那就真是蠢钝如猪了。
看来萧、贺两家之间的恩怨不止在前朝,她作为萧家小辈难免牵扯其中,唯有谨言慎行才能避开对方刁难。
“儿媳明白了。”盛锦水虚心受教。
萧南山却是皱眉,见不得她伏小做低的模样。可他已不是莽撞无知的少年,身在宫中,在不能时刻看顾周全的情况下,也只能隐忍不发。
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盛锦水捏了捏他掌心,让他稍安勿躁。
又走过几道宫墙,总算到了分别的时候。
守在此处的小太监殷勤上前,领着萧南山往另一处去,而盛锦水与梁氏则跟随宫人继续前行。
新帝登基,宫内焕然一新,红墙绿瓦全被冲刷彻底,再不见浮尘。
日光正盛,落在清洗过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点。
盛锦水眯起眼眸,偏头
躲过,等刺目的光华散去,在前带路的宫人也停了下来。
今上后宫空虚,除惠妃与贤嫔,有品阶的就只有两三位。
盛锦水与梁氏到时,殿内寂静无声,与她想象一般拘谨肃穆。
在外稍候片刻,殿内就出来个年纪大些的宫人,领着两人入内。
梁氏垂首,站定后也不敢抬眸,径直在原地跪下,行叩拜之礼:“臣妇梁氏,携儿媳盛氏拜见惠妃,贤嫔。”
盛锦水牢记叮嘱,有模有样地行完大礼,只是不等起身就见不远处落下一片阴影。
呼吸一滞,她僵硬着不敢动作,心下却打起鼓来。
好在下一刻,那人就亲自扶起梁氏,温声道:“快请起。”
“多谢惠妃娘娘。”
盛锦水心弦一松,既是与萧家渊源颇深的惠妃,该不会责难她们才是。
可不等她缓过劲来,与梁氏叙完旧的惠妃就已站在她面前,用冷清中带着些许好奇的声调道:“抬起头来。”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盛锦水一怔,身体比意识先行反应过来,她顺势抬起下巴,眼眸却忘了垂落,正与对方四目相对。
惠妃出身显赫,是在贤嫔之后入的王府,年岁不过三十,因保养得宜,容貌仿若二八少女,清冷典雅中还带着丝让人亲切的熟悉感。
还没记起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盛锦水就被吓了一跳,忙压下眼眸,将视线落在对方繁复的裙摆上。
一阵香风袭来,只觉手上温热,原是惠妃牵起她的手,亲昵道:“听闻南山在奕州娶亲,我就一直好奇是哪家姑娘终于让他动了凡心。原是想见你的,不过近日诸事缠身,这才耽搁至今。”
苏家与萧家间的交情并非隐秘,可惠妃性子孤傲,鲜少与人亲近,方才扶起梁氏已是抬举,如今对盛锦水更是与众不同。
念头转得飞快,一时之间盛锦水也猜不透对方言语亲昵的意图,只能中规中矩地回道:“能得娘娘挂念是民妇的荣幸。”
“竟如此乖巧,”对她疏离的态度,惠妃并不气恼,反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本以为敢在寺中念叨生意经的,该是胆大包天的性子,你倒与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寺中?
盛锦水惊讶,大着胆子问道:“娘娘可曾见过民妇?”
“不曾。”惠妃回道,“为何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