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举人的私塾稍远,两人走了近三刻钟的功夫才到,加上满手拜礼,盛安洄这下不是紧张地冒汗了,而是热得出汗。
等到了地方,看着沿街紧闭的大门,两人又犯了难,好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正在抛蹴鞠玩。
盛锦水正要开口问路,小童已经歪头道:“你们找谁?”
“知道蔡举人家在哪吗?”盛锦水温声问道。
“知道,”小童抱着蹴鞠,目光不觉落在两人手中的拜礼上,“你有糖吗?给我就告诉你们。”
手里都是送给蔡举人的拜礼,自然没有准备其他。
好在从酥月斋离开前,陈酥给她包了几块点心。
盛锦水取出一块荷花酥,“给你。”
小童伸手夺过荷花酥,却不信守承诺,反倒毫不客气道:“我要两块!”
盛锦水无法,又给他拿了一块。
也顾不得脏,小童随手将蹴鞠扔到脚边,一手拿着一块糕点,转身喊道:“阿爹,有人找你!”
闻言,盛锦水和盛安洄面面相觑,竟是蔡举人家的孩子。
等进了门,他们见到的不是蔡举人,而是个五六十岁,面容苍老的女人。
没先招呼客人,那女人皱眉上前,一把抓住小童的后领,“又跑哪去了,点心又是从哪来的?”
小童挣扎,点心的碎屑掉了一地。
“你个讨债鬼!”女人的眉心好似从未松过,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你敢打我!我要跟阿爹说去!”小童的哭喊声越来越大。
盛锦水见状不对,赶紧劝道:“这点心是……”
没成想女人根本不听,又是一巴掌狠狠落在小童屁股上,手劲看着不小,“呵,你和你阿爹一模一样,没用的东西。”
扪心自问,盛锦水觉得小童讨要点心时的言行确实
不妥,可再不妥,她也不能看对方再打下去了。
“冒昧叨扰,我们是从云息镇来的。”盛锦水刚起了个头,方才还叫嚣着要告状的小童终于被打怕了,抽噎着认错。
“娘,阿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要东西了!”小童哭喊着求饶,说出来的话却让盛锦水震惊。
眼前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个五六岁儿子的样子。
女人嗤笑,低声咒骂了一句后放人离开。
等小童溜走,她才拿正眼瞧了盛锦水他们一眼。
她似是余怒未消,斜眼瞥了两人一眼,不客气道:“找谁。”
终于有机会说话了,盛锦水也顾不上对方态度恶劣,立即道:“我们是来求学的!这是我弟弟盛安洄,他已是童生,往后想要继续科举。听闻蔡举人在此传课授业,特来拜访。”
“哦。”女人懒懒回了声,“跟我来吧。”
盛锦水蹙眉,觉得这女人的态度实在奇怪,正迟疑间,迎面便撞上了怒气冲冲的蔡举人。
蔡举人已经不年轻了,看他鬓角霜白,眼尾褶皱深刻,瞧着比女人还要年长些。
只是不待蔡举人开口,女人已经嫌弃道:“喏,他就是了。”
见有外人在,蔡举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深吸一口气,“有客人在,你更要谨言慎行!”
指责的话一出,女人便柳眉倒竖,可余光在盛锦水脸上扫过时,终是忍了又忍,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经过这么一闹,盛安洄脸上的沉稳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只能无措地看向自家阿姐。
“内子脾气古怪,还请见谅。”相比他夫人的刻薄言行,蔡举人虽然一脸严肃,但还算客气。
见状,盛安洄稍稍安心,反正自己是跟着蔡举人读书,而不是蔡夫人。
想罢,两人随蔡举人进了书房。
书房紧邻课室,时有朗朗书声传来。
见两人手中拜礼,蔡举人的脸色又和缓了些,“可考取过功名?读过什么书?之前都是跟谁学的?”
盛安洄定了定神,认真回道:“回夫子的话,学生盛锦水,已考过童生试,从前跟在父亲身边读书,后来就是自己读,都读过……”
“等等,”蔡举人突然出声打断,没继续听盛安洄的回答,反倒望向盛锦水,“你说自己姓盛?”
“是。”盛安洄不解,但还是回道。
“那就是你将钱家告上衙门的?”蔡举人问盛锦水。
“是我,”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盛锦水不明白,“不知钱家之事阿洄求学有何干系?”
“没什么,我随口一问。”蔡举人收回目光,看向盛安洄的眼神冷硬了几分,“接下来要考校功课,无关人等在外等着吧。”
盛锦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对方已是自己能找到的学问最高的夫子了。
只是对自己态度差些,不是大事。
压下心底疑问,盛锦水转身替两人将房门合上。
她百无聊赖,边听着隔壁的读书声边仰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