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传送次数有限。因此只能用于保命,不至于让人有了倚仗便肆无忌惮作恶。哪怕越殊愿意相信姑姑一家的品格。
这也是他的临别之礼。
人皆有私,越殊从不以圣人自诩。他做不到拖家带口去沧海界求道,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仅有的亲眷些许不过分的特殊待遇。
许久之前,他奋起扫平旧朝,再开新天的契机也并非大庇天下,而是保全亲友……
先自保,再保全亲友,进而庇佑千千万万无辜之人,于力所能及之际尽己所能……几经轮回,越殊审视本心,依旧如初。
曲终人散,宴有尽时。
满堂宾客渐渐散去,唯有越殊独坐席上一动不动。直到送完客的解玉华夫妇归来,就见月华如水,少年一身道袍随风轻舞。
他举头望月,眸光淡如月光。
离别的预感在他们心头浮动。
即便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但真正到来之时,依旧感觉太快了,太快了。
“我该走了……”
越殊举起最后一杯故乡的酒,一饮而尽,又起身向两位长辈一拜。
他转过身,身后呼唤声渐远:
“东临表兄……”
“山高水长,且自珍重!”
夜风呜咽,回荡幽谷。光秃秃不见一分翠色的梨山深处,阵纹交织的石壁之前。
须发染白的老道席地而坐。
他手执拂尘,神色平和,目光始终遥望远处星月交辉的天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须臾之间,一抹黑点出现在视线尽头。紧接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但见熟悉的少年道人,身披月华,御长风而至。
越殊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清源真人面前,歉然道:“我来迟了,让道友久等。”
“子时未过,如何算得上迟?”清源真人起身相迎,“道友这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嗯?”越殊看他一眼,不明所以。如果不是打定主意离开,他何必提前通知清源真人,又何必半夜三更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参加过表兄方湛的婚宴就前往沧海界,是越殊早就计划好的事。他早半个月便与清源真人说过,并不介意对方搭一趟顺风车。今夜见到清源真人,他还以为这人是来搭顺风车的,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清源真人轻轻叹了一声:“不瞒道友,老道近日夜夜难寐,始终难以做出决断。本以为求道之心如铁,路在脚下才发现自己竟是踌躇不前……”
他的修仙资质并不好,若非道友点拨,至今依旧徘徊在练气三层。这样的他,去了沧海界,难道就能仙道在望吗?更大的可能恐怕不过是给同行的道友拖后腿吧……
更何况……
“先师将上清观交于我手,如今后辈子弟无人,老道此去,上清观便要没落了。”
当然了,最终促使他决定留下的原因其实是越殊公开宣扬的进化之道。
清源真人惊讶地发现,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倒是不错。本来就有习医练武的底子,这进化之道是越学越上头,越学越有希望。
既然如此,何必继续追逐渺茫的仙道?转修进化之道,不能长生也能延年益寿。
听完清源真人一番言辞恳切的剖白,越殊表示理解。本来嘛,是否同行就是自愿,他只是顺便给对方一个搭顺风车的机会。
“道友既然无意,今日为何……”话才出口半截,越殊反应过来,人家这是特意来给他送行的,他莞尔道,“相识一场,临别之前还能见道友一面,也算是别无遗憾。”
清源真人也笑道:“老道虽失了闯荡的心气,沧海界终究是多年执念。今日能见证道友‘飞升’,何尝不是了却一桩心事!”
二人彼此打了个稽首。
然后,清源真人转过身,退后一步,越殊上前一步,手掌轻轻按在石壁阵图中央。
此前他同清源真人说过自己有开启传送阵的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却不曾说。盖因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调动出来的力量。
也是足以替代生机灵气的另一种高等能量——源自人类集体意识海洋的心灵之力。
嗡……
无形的声望之火在越殊周身燃烧。
他所积累的海量声望缓缓下降。
旁人无法察觉的另一重世界中,深邃的海洋掀起滔天波浪,拍打在现界的壁垒上。
同样作为能量,心灵之力的纯度是极高的,哪怕只一丝,便胜过海量天地灵气。
石壁上暗淡的阵纹一点一点亮起,越来越亮,越殊从头到脚都渐渐被光辉所笼罩。
“我走了,道友保重。”
他微微侧过头,与清源真人最后道了一声别。而后整个人便消失在大放的光明中。
“沧海路迢迢,此去觅长生。”
【作者有话说】
已补1000+,今晚没有更新了。